接到警局电话,周万修和楚柒当即就放下手上工作,简便收拾好服装和消毒仪器等必备品,叫上两个员工装车立即出发。
案发地位于城郊结合部的一栋废楼里。
周万修把车停靠在路边,前面路段上设置了路障,停了几辆警车。
一个警员在等待着,见陌生车辆靠近,他走了过来。
“是殡仪馆的人吗?”询问的警员,看起来很年轻。周万修听出了他的声音,和他们电话联系的就是他。
“你是张警官吧。”
“是我,你们跟我来吧。”他看向车内,扫到坐在最后排的楚柒,他有些惊讶,没想到能遇到做这一行的女生,她看起来还像是个学生。
他提醒众人道:“凶手昨晚已经抓捕归案了。”
“不过,希望你们能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受害人的尸体有些······我们这边又法医会来协助你们收拾现场,到时候直接送到你们单位上进行尸检。叫你们来主要是因为,我们和死者家属沟通过,他们那边要求,希望你们能先给他们女儿复原尸体······”
“还说驱驱邪什么的,”对此他表示能理解,“他们家似乎沾点宗教信仰,对这些有点避讳。”
根据张警官的大致描述,这是一起情杀案。
凶手和死者是一对情侣,他们曾经常出入一个小区,二人同居,在小区里租房子。
由于他们经常成双成对出门,住在同一楼的一对大爷大妈对他们印象深刻。
就在三天前晚上,大爷大妈夜间遛完弯回家时,发现只有男子一人出门,背了个黑色登山包,看起来像是装着重物。
他们互不认识,只是面熟,并没有打招呼,擦肩而过。大爷大妈没过多留意。
两天前晚上,在差不多的时间点,他们再次相遇,男子背着同样的背包。大爷大妈当时就觉得男子可疑。
白天的时候大爷大妈就多留了心眼,发现一整个白天都不见那对小情侣再出过门。和小区门口保安聊天,他们打听到,那个女生约有一个星期没出过小区了。
这更加深了他们的怀疑。所以他们夜间有意蹲守,果然发现些端倪。
那男子错开时间,下半夜才出门,同样的着装和黑色背包,下楼时明显精神恍惚,走路都跌跌撞撞的。甚至在下最后几登台阶时还脚滑摔了下去,背包磕碰发出响动,一听像是塑料袋裹着重物的声音。
大爷大妈左思右想,还是找了居委会举报,他们调了监控看确实有蹊跷,立即报了警。
当天凌晨,在城郊的一个公交车站,便衣民警提前部署,抓住了那个可疑男子。打开他的包一看,当场人们都受到不小的惊吓——是几段被肢解下来的人类断肢······
男子被抓回警局后审问,他说因为女方出轨,跟他闹分手,二人因此产生争执。还说对方先动手拿刀威胁他,他为了防卫一时大意失手误伤了她。
他发现女友血流不止,试图抢救过,但于事无补。
警察问他分尸的动机,他说的原话是:第二天早上,尸体就开始发臭了,再放下去迟早会被人发现。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分尸,不分尸我带不出去。
他背包的容量有限,为了不被引起怀疑,他分几次抛尸,这是第三次,在小区家中还有一部分残躯,预备明天带出家。
听完这骇人听闻的分尸案,大家不禁汗毛颤栗。
在他们的城市里,犯罪率很低,抢劫、车祸、着火都是爆炸性新闻。
当事人却轻飘飘说着杀人分尸的话,毫不在意他践踏的是一条人命。
“还要继续审讯,他肯定有所隐瞒。”张警官道。
“我们是今早联系上的死者家属,她父母在北方城市,他们知道女儿的噩耗后,情绪十分崩溃,希望我们直接联系你们,先帮忙复原他们女儿的尸体,他们会尽快赶过来。”
换做是哪家的父母听到这种噩耗都会承受不住,不敢面对也是人之常情。
楚柒联想起高小志母亲,她当时应该是第一时间就去到了现场,见到的是儿子面目全非的尸体,那种经历对于任何一个母亲来说都极其残忍。
周万修了然于心,和张警官保证:“这本就是我们入殓师的职责,我们定会尽全力修复,让死者有尊严的安葬。”
凶手抛尸的地点着实隐蔽,在烂尾楼的地下水道里。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当进入现场,一见到刚从下水道打捞上的尸体,所有人都倒吸凉气。
有人忍不住恶心捂着嘴转身离开去呕吐。
楚柒扫一眼,少了左手、左小腿,估计就是还在市区里没被凶手运出来的那部分。
胃里泛着一股恶心,她闭了闭眼,将这股生理上的不适压了下去。
老周率先开口:“死亡证明开了吗?”他这么问是走个流程,好将遗体带回殡仪馆的冷冻柜存放。有警员过来带他去取证明。
楚柒向现场的法医和警察征得同意,穿过警戒线,靠近尸体附近。
她掏出一张安息符,心中默念口诀。然后将符纸轻放到遗体的头颅旁边。头颅上的双眼虽闭着,但她一眼瞧出端倪,从眼眶周边肌肉的紧绷和眼皮的纹理走向来看,她是死后被人强硬阖上的眼皮。
楚柒轻声:“愿你去到那边得以安息。我们会帮你把手和脚找回来,缝合好,让你能完完整整地入土。我手法差一点,不过我师叔能帮你缝合得漂漂亮亮的。”
在场的法医和警察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那少女明明年纪不大,面对这般连他们都难以适从的场面,却能做到如此淡定。
她说的话,虽然奇怪,但不会令人发笑,反而令他们刮目相看。
张警官好奇她放了什么。
“这是安息符,按照常规,人死于非命,会找不到去阴间的路,贴张安息符能给他们指引冥路,早渡彼岸,轮回转世。”
张警官不迷信这些,但还是对楚柒他们所做的工作表示敬意。
等现场勘察完毕,他们将遗体放进从殡仪馆拉来的冷柜中。随后他们驱车转站市区,找到死者的其他残骸,一并带回了殡仪馆。
当晚,法医和警察们离开后,楚柒和周万修加夜班开始着手修复遗体。
周万修主持缝合,楚柒打下手做清理和消毒工作。
楚柒清理着断肢切口,忍不住紧蹙眉头。饶是见过无数尸体,也是头一次遇见这么不成人形的情况。
那畜生下手狠辣,断肢边缘的皮肉上有锯子、磨刀之类工具造成的锯口,惨状难以言说。
女人表情痛苦,死不瞑目。身上几处不同时间形成的斑驳青紫都代表她生前遭遇过殴打。
楚柒动作轻柔,给女人洁面,清理干净她眼下的泥渍和血液,再轻轻阖上她的眼皮。
修复过程遇到困难,有些皮肉磨损腐烂的程度严重,缝合不上。
周万修心力交瘁,即使在室温较低的修复室内也累得满头大汗:“只能先到这一步了,那几个地方可能要捏硅胶填充。”
遗体被放入冷冻柜,接下来要等获得家属的同意,再进行最后的修复。
当晚接近凌晨,陈九章还留在殡仪馆等着他们。周万修精疲力尽,决定留在殡仪馆,先将就一晚。
楚柒却觉胸口苦闷,不太想留下,想回家换换新鲜空气。
陈九章不放心,开车送她回家。
楚柒下车前,陈九章道:“明天我和老周去对接家属就行,你今天也辛苦,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别想太多。等家属同意了,我再叫你来。”
楚柒目送陈九章驱车离去。她转过身抬头看楼上,没有开灯,电视的微弱白光映在窗帘上。
不知他们仨相处得如何,她祈求自己没有被拆家。
然而,她的希望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