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们来上仙界的头几天由各自师尊带着熟悉环境,邬玄烛不愿四处逢人交谈,特别是遇到人时,对方还一脸撞鬼样。
于是,熟悉上仙界的任务便交给了二人自己。
邬玄烛给了盛晔和阿霰一人一个玉佩,白色的,泛着润泽的光,表面刻着”旧谙“两个字,下面缀着金黄色的流苏。
盛晔观察到邬玄烛和昨日来的静翕上仙身上没有佩戴这种玉佩,猜测这应该是作为徒弟的他们带的,而一旦出师了就不必佩戴了。
可惜了,他本来还想看看这位旧谙上仙师承哪门呢。
熟悉过后便是一些理论上的教授,理论很枯燥,但阿霰听的很认真,盛晔就没有这么好学了,他手里拿着书,眼睛却是往邬玄烛那瞟,偏生旧谙上仙讲的很认真,不知道有一位弟子走神了,走神的对象还是自己。
盛晔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位浑身散发生人勿近气息的师尊,发现他相貌生得真是相当优秀,垂下的眼睫由于太浓密而遮住了偏褐色的眼珠子,挺翘的鼻梁,还有色泽稍淡的唇,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露出边缘一圈白色的小绒毛。
盛晔看见他鼻梁近左眼处的还有一颗小痣,虽与他冷淡的眉目十分不衬,但配上他的翻飞白袍和略显单薄的身子,真算得上是俊逸非凡,仙风道骨。
盛晔眨了眨眼,发现那位静翕上仙择友的目光还真是不错。
他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下一刻却被邬玄烛抓了个正着,旧谙上仙还没见过谁敢在他课上走神的,瞪了他一眼,道:”盛晔,我方才讲了什么?“
盛晔:“…………”
刚刚真是一点没听。
他偏头看了一眼阿霰,只见这不中用的傻丫头低着头不知道在害怕个什么劲儿,明明被叫起来的是他啊!
盛晔只得硬着头皮上,“……师尊说了,灵力形成的机制……”
邬玄烛额角抽了一下,“怎么形成的?”
“……”操,他他爹的怎么知道?
“自身优越的天分再加上后天的刻苦,方得……”
“荒谬!”邬玄烛冷着脸,毫无表情地说:“手伸出来。”
盛晔认栽地伸出手,只见邬玄烛不知从哪里变出个梅花枝编成的棍子,棍子上还带着一朵红梅,对着盛晔的手毫不留情地一挥——
啪!
阿霰在旁边听得浑身一颤,不敢看热闹,只顾自己看册子。
盛晔内心没什么感想,心想我忍过比这疼上千倍万倍的,这算什么,何况邬玄烛都还没有加上任何灵力。
但他还是得憋出个痛哭流涕的表情,连忙跪下道:“师尊赎罪,弟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邬玄烛垂下眼睫怒目看了他几秒,半晌道:“下不为例。”
盛晔嘴上:“谢师尊。”
内心:等达成目的了谁还管你。
又过了几日,他们来到了藏书阁学习,上仙界的藏书阁很多,每个足有三层,每层都堆满了各色各样的书,他们一踏入,扑面而来一股朽木和千万书籍古老的气息,密不透风的偌大书屋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只有岁月的味道。
用灵力维系的昏黄灯盏日夜不停地照着,打下一片暗淡的光,这里大概是没怎么打扫,大部分书籍上都落了灰。
邬玄烛让他们自己找书籍认识灵器,但盛晔显然没有这么听话。
他的视线飞速地掠过一本本晦涩难懂的书名,在找寻了两柱香的时间后,指尖停在了一本没怎么积灰的册子上——
《上仙名集录》
盛晔将它小心翼翼地拿了下来,然后席地而坐,翻开了册子。
第一页上的人头发都花白了,还有一大把看起来就知识很渊博的白胡子,正慈祥地视着前方。
而在盛晔看来,他仿佛真的能看见什么一样,透过泛黄还起着毛边的书纸,就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盛晔被盯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凉飕飕地移开了目光,看向人像下面的文字。
元幼上仙,于光辛23年得到神格飞升成上仙;光辛126年收得谭也上仙为弟子。
这就是上仙界大长老了,但……
光辛23年?
这都千百年前的事了,上仙界不会全都是老古董吧?
盛晔又往后翻了翻,中间许多上仙被记载为死于清渊之战,看来这场战役上仙界也损失不少。还有一些上仙的信息是被灵力封印着的,他也没有兴趣一定要知道,便兴致缺缺地翻了页。
直到看到了某个字眼,他飞快翻页的手蓦地停了下来,近乎有些珍重地停了下来,连带呼吸都变轻了,紧张的一字一句地看过去。
天星上仙,于光辛807年得到神格飞升成上仙,与成夜上仙结发为夫妻,并诞下一子,唤名虞骨;同羽若上仙亦师亦友;后战死于清渊之战。
羽若上仙……
羽若……
盛晔感觉自己的心很久没有这么激烈地跳过了,激动地连瞳孔似乎都在颤栗,他的指尖颤抖着抚摸着这两个字,很轻很轻,生怕碰坏了。
羽若上仙,就是他的阿娘,在他七岁那年死在了魔尊的手下。
盛晔赤红着双眸,手心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用力到近乎痉挛。
他飞快地往后翻页,终于翻到了她的名录。
羽若上仙,于光辛940年得到神格飞升成上仙;佑安18年收得月华上仙为弟子,卒年不详。
卒年不详……
盛晔无声地笑起来,似癫狂状,他用手指触摸着纸上女人温柔的眉眼,但无论怎么看,都没有最开始元幼上仙那般如同真的看着自己一样。
他有些不舍得翻页了。
就这样在这一页停留了半晌,盛晔混沌的脑子终于想起来自己母亲已经不在了。
早已不在了。
他机械般往后翻了翻,恰好下一页就是她的徒弟,月华上仙。
但奇怪的是,月华上仙的画像不见了,不像是被人涂抹去了或是撕去了,因为没有一点残留的痕迹,就像从来没有画上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