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雪巷前,云尧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料到自己会被放鸽子。
她拎起手包离开。
来到走廊,电梯左侧被栅栏围住,立着“维修中”的牌子。
另一部电梯正缓缓上行,数字停在 19 层,迟迟不动。大概是有人在搬东西,卡住了电梯门。
雪巷在三楼,不高不低。云尧等了许久,电梯依旧没有下来,耐心耗尽后,她索性走楼梯下去。
楼梯间里,高跟鞋敲击地砖的声音回荡。
云尧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憋着一股闷气。被人戏耍不说,还没拿到《雪国时代》第二卷,她此刻的心情糟糕透了。
“骗子,可恶……”她咬着下唇嘀咕。
转过楼梯拐角时,头顶的廊灯突然熄灭。
视觉被剥夺的瞬间,身体先一步失去平衡。手提包脱手飞出,钥匙、口红、便签本哗啦散落一地,而她正对着水泥台阶垂直坠落——
在失重感袭来的那一刻,最先感知到的不是触觉,而是声音。
“小心。”
两个音节,却带着奇异的韵律。
下一秒,她的腰被一双手稳稳托住。
冷杉混着雪松的气息突然笼罩下来,云尧的脸重重撞上对方的胸膛,耳畔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
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震出来的,带着几分隐忍的痛感,却又莫名让人耳根发烫。
两人踉跄着后退几步,最终在墙角停住。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热情?”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清冷中裹着细腻的磁性。
每一个字都咬得优雅从容,却在“热情”二字上微微一顿,泄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是冰层下突然涌动的暖流。
云尧抬头时,一束光恰在此时从楼梯转角漏进来,照亮了男人垂落的金发,和那双——
冰川般的蓝眼睛。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春日寂静》插画里Erebus的经典特征:冷白如雪的肌肤,雕塑般分明的颧骨,蓬松微卷的金发,还有那双深邃似海的蓝眼睛,融合阳光与天空色彩。
优雅、疏离,拥有盛世容颜的孤寂谪仙,此刻全都在这个接住她的男人身上完美复刻。
“受伤了吗?”
他单手扶正她,另一只手仍虚揽在她腰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失礼又防止她再次跌倒。
“云尧小姐?”
他念她名字时尾音微微上扬,撩得她耳膜发麻。
“啊?”她猛地回神,发现对方正用蓝得惊人的眼睛望着自己,“对不起,您长得特别像……”
“像小说男主角Erebus.”男人忽然笑了,“很多人常这么说。”
那笑容有令人微醺的魔力,云尧耳尖瞬间烧了起来。但随即警铃大作——
等等。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云尧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您刚才叫我……您、您怎么知道……”
“抱歉,我来迟了。”男人弯腰拾起护照,递过来到她面前。
那只手白皙如玉,指节修长,骨节分明。
云尧怔怔地接过,护照封面上烫金的图案是北欧某个国家的国徽。
大约十年前,她曾去过那里:湛蓝的海岸线,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天空,还有白雪覆盖的山峦……
翻开护照,照片上的金发男人正用那双深邃的蓝眼睛注视着她。姓名栏里龙飞凤舞的字体让她不自觉地蹙眉:“Shea Bernar……”
“Shea Bernardo De Abraham. ”
他的声音突然贴近,英式口语里藏着难以察觉的北欧韵律。
云尧抬头,看见他将散落的金发拨到耳后,这个随意的动作在他做来却优雅地让人移不开眼,每一帧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谢伊·贝尔纳多森·亚伯拉罕。”他的蓝眼睛在阴影里弯起,“你的契约结婚对象。”
“咦——”
云尧下意识掩住嘴,瞳孔地震。这个浑身上下写满“北欧贵族”四个字的男人,中文居然比她这个土生土长的还要流利?
谢伊俯身拾起散落的物品,连同那本牛皮纸包裹的文件递过来时,云尧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一丝不苟。
“我的职业是古籍商人,今年27岁。这是你要的书。”
当他开口的刹那,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然后以他的频率振动。
那双蓝眼睛在昏暗里更加深邃,像是能把人吸进去的漩涡,让她想起《雪国时代》里描写过的贝加尔湖冰层下流动的星河:
美丽而危险,让人明知道会窒息,却依然忍不住想要沉沦。
/
下午两点,谢伊从古籍拍卖会会场出来,便立即驱车前往雪巷。
然而,就在临近高架桥出口时,前方突然拥堵起来。
连环追尾事故将他的车困在中间。谢伊皱眉,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随即拿出手机拨通云尧的电话。
“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后,电话自动挂断。他盯着屏幕,蓝眸微沉。
(她该不会反悔了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不可能,她对书的执念,他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