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湛心里明白,这何空就是拖延时间,拖到来年开春,这件事便无须做,而且也不得罪人。这倒是奸猾得很。
有了裴湛监工,何空便不能偷奸耍滑。
这筹钱的事裴湛本已完成了大半,只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钱是进了谁的口袋,是一个他们都得罪不起的人。
赈灾的钱款,由多位大臣退换地契所得,所有钱款交由大司农负责,只是背后主理所有钱款的却是闵王。
要动一个皇室,还有一个位列九卿之一的大臣,这不是易事,更不必说,这下面还有无数的官吏与之相勾连。
裴湛想明白这些,他就必须向皇帝要一个保证。
”陛下,前些时日的地契案,本当收缴上来不少钱款,只是如今钱款没有用在百姓的身上,臣斗胆,请陛下给一个恩典,来日如果查到比臣位分高的大臣,臣不至于毫无反击之力。”
皇帝手一扬,“准了。”
太监陈高,捧着一柄剑,“此剑赐予裴卿,见此剑如见朕。”
裴湛领旨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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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是从哪里,又要回哪里去。
裴湛去筹措钱帛之前,要去阿庑宫一趟,他要找岳新去问一问今日里徭役的情况。
前几日听说岳新病了,徭役发生了暴乱,估计也是群龙无首,加之钱帛匮乏,吃不饱,穿不暖,冻死之人不可胜数。
毕竟筹措钱帛是一方面,要迎灾还是需要大量的人手。
徐倘为裴湛牵来一匹枣红色的马,马时不时地打个响鼻,在寒冷的冬日里呼吸间有白色的雾气,慢慢地等待着主人。
裴湛收拾的东西十分简单,只有几件衣物,还有楼见语给他准备路上吃的东西。
“什么时候回来啊?”楼见语问他。
翻身上马,他答道:“半个月吧。”
裴湛的马蹄,每个都被徐倘包了布,用以防滑,马儿在这冰天雪地也能跑得很快。
清晨出发,马不停蹄,傍晚便到。
到营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下来,零星地下起了雪,在营地也看不见几个徭役。阿庑宫的前殿是空空荡荡,只有一些夯土的木墩,散落四处,其余的地方则被雪覆盖,偶尔有一两个人的脚印,有些地方甚至有狼的爪印。
他翻身下马,将自己的名帖递给看守的卫士,来这里颇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甚至那拦马的栅栏都没有变过,而自己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事。
尉曹的屋舍已经从宿地的中心搬到了宿地的北边,依傍着山峦,避开冬日的寒风。
一个手执黑樱枪的卫士,为他带路。
岳新并没有出来迎接,裴湛掀开门帘,屋舍内点着灯,岳新躺在榻上,见他来了,嘴角扯出一个笑来,“我便知道你会来。”
裴湛替他掖好被子,“是,我来了。你叫我阻止阿庑宫再建,我虽然尚未达到,但是我为你带一个好消息。”
岳新支撑着坐起身,裴湛这才看见他身上的刀伤。
刀口很深,皮肉翻烂,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似乎连药都没有上,伤口甚至没有被纱布包完整,一些伤处就这么露着。
“你受伤了?”
“营地暴乱,卫士们镇不住,我下手拦了一些,便是如此了。”
他说的时候云淡风轻,可是他身上的伤口昭示着那一次暴乱的惨烈,能让他下场,说明已经不是一般级别的暴乱了。
裴湛明白他不能将这件事告知皇帝,不然这些徭役连带着岳新自己都要承受刑罚。
堇律森严,不可擅动,不然就是大灾祸了。
“如今冬日天寒地冻,徭役们可有损伤?”裴湛问到。
“死了一些人,都是冻死的,还有一部分是饿死的。”
岳新给裴湛看了自己的碗,“这是我中午的饭食”,只有稀拉的几粒米,岳新作为尉曹尚且如此,可以想象到卫士和徭役都吃的什么。
“之前大司空没有将钱帛给你们吗?”
岳新指了指外面,“你去看看这周围的卫士还有徭役,他们有些人还穿着冬衣,衣不蔽体,有些人手指头都冻掉了。”他愤恨道:“哪里有钱帛,谁给我们钱帛?”
“我也知道,这钱帛都在大司空的手里,要么就在闵王手里。”他看着裴湛为难的脸色,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的样子。
“我这里就是这么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