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王熙凤半点不信阴司报应的说法,可后来巧姐出事,她求遍神佛也没得个好结果。
那时她就后悔了,觉得是自己平日对鬼神不敬,才害得女儿落得如此下场。
如今死而复生,她更不敢随意发誓,唯恐应验到在意之人身上。
是以贾琏话落,她便僵住了。
贾琏得意:“叔父您看!”
王子腾:“……”
看什么看?
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能被一个女人辖制了不成?
就不能先将人糊弄着娶回家中?到时你无论是在家中纳妾蓄婢,还是在外养个情人姘头的,难道他还能为这点区区小事打上门去不成?
男子三妻四妾多寻常?
这琏二怎么又窝囊又强硬的。
但王子腾不好骂贾琏,只能看向王熙凤:“你一个女子,怎养出了如此大的妒性?你就算不嫁贾琏,日后的丈夫也是要纳妾蓄婢,在屋里养一大堆人的,你还与之没甚感情,哪有和贾琏成婚来得畅快?”
贾琏张嘴想说话,被贾赦一巴掌拍得龇牙咧嘴,只能闭嘴。
王熙凤红着眼眶,咬死了贾琏的过错:“就算没甚感情,也好过仇视、厌恶于我。”
王子腾心想这不胡扯吗?
难道就因为你婚前暴露了嫉妒的本性,贾琏就恨上你了?
但他一转头,竟果然在贾琏眼底发现了几分藏不住的恨意,甚至还有两分大仇得报般的畅快与得意。
大仇得报?
王子腾糊涂了:这两孩子才几岁,怎么还结了仇?
可侄女的表现不像结仇啊?
分明是被伤透了心。
他到底真心疼过王熙凤,见状难免生出一丝犹豫。
仇恨……有些太超过了。
贾琏冷哼道:“总之,晚辈绝不会娶凤姐儿。这婚事若成了,晚辈绝不可能好好待她。”
贾赦又是一巴掌:“就你嘴巴能说是吧?”
他用了全力,直将贾琏打得原地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倒在地上,再抬起头,脸也痛得发青发白。
可见是下了狠手。
王子腾见状,不好多说什么。
但贾琏已将话说尽了,他就算再舍不得这门婚事,也只能放弃。
想到这儿,他烦躁摆手:“既然琏二无意,凤姐儿又不是非你不嫁,两家便当从未有过这事吧。”
贾赦忙说了几句好话。
王子腾却不想再搭理他,直接端起了茶杯。
贾赦领悟,当即拱手准备告辞。
贾琏却又开了口:“虽两家婚事不成,但晚辈对平儿着实喜欢,不知叔父可否将其赠予晚辈?”
他倒不是多喜欢平儿,只是前世他与平儿做了几年正经夫妻,对她贤惠大度的性子极满意,早将她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并不想让她这辈子落到别的男人手里。
是以明知王家会生气,也还是开了口。
王子腾就是脾气再好,此时也忍不住了:“贾琏你简直欺人太甚!打量我王家无人,可以随意欺负不成?信不信我……”
“叔父,”王熙凤泪眼涟涟,“看他模样,指不定早对平儿生了邪心,平儿私底下也说不准……”
“我身边并非无人伺候,他既开了口,不如成全了他们。”
平儿大惊失色:“姑娘……”
王熙凤别开眼,不愿看她。
平儿前世为贾琏做了多少对不起她之事,她也看在往日情分不曾深究,唯独扶正一事,实在叫她如鲠在喉。
她本就小心眼,就算今日将平儿留下,日后出嫁也必会打发了她,倒不如给了贾琏,成全他们前世缘分。
平儿见状,瞬间脱力倒地。
王子腾却已暴跳如雷。
贾赦反应迅速,立即弓腰道歉,却还是被他骂成了孙子。
他哪儿受过此等闲气?反手就将罪魁祸首拽了个趔趄,又一把摁住肩膀,强压着人跪在了地上:“混账东西,还不认错!”
贾琏最怕贾赦,顿时心生悔意,暗骂自己糊涂。
嘴里更是道歉不停。
王子腾却已懒得搭理,只一味地叫管家送客。
贾赦只能潦草说了几句场面话,又诚恳道了歉,便拖着死狗一样的贾琏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及至马车前,王府管家送来了平儿和她的卖身契。
贾赦嘶了一声,抬手就给了贾琏一个巴掌,瞬间将人抽得肿了脸,不等他告饶,反手又是一巴掌。
“老太太怎么教你的?小辈在家里怎么胡闹都不必管,但出了贾家的大门,若有一处失了礼数让贾家丢脸,不如直接打死了事。”
“你今日是被人下了降头不成?从踏入王家大门起,你自己数数,到底做了多少丢尽为父老脸之事?”
“我恨不能掐死你这祸头子!”
贾琏早后悔了。
他就是前世过惯了当家做主的日子,重生回来没适应,一时忘了形。
可他不能解释。
贾琏只能将目光投向平儿。
以平儿聪慧,必能从中调和,让贾赦放过自己。
可平儿如今自身难保,早已哭得泪眼朦胧,看不清眼前人的身影,甚至连声音都听不大清,哪儿还分得出心神去劝?只能无声哭泣罢了。
不一会儿,贾琏便惨叫起来。
还是车夫看不过眼劝了一句:“大老爷,这是王家门口。”
贾赦动作一顿,倒是没再打人。
但……
他冰冷地看着贾琏:“到底是在别人家门口,不好再叫他们看了笑话。但我眼下饶过了你,回去必叫你知道知道,‘礼’字到底怎么写!”
说完哼了声,直接登上了马车。
贾琏不敢吱声,忙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唯有平儿站在车前,等到马车启动也不见贾琏让她上车,只得忍着泪小跑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