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陆务观一下愣在那里。等他彻底听懂金乌所说时,两行泪便止不住落了下来。不管金乌在旁边连连说“做什么做什么,你这样殿下也不会高兴的!”又往庙的方向叩了好几个头。他起来还想说什么,金乌却无论如何不要他再说了:“好了好了,事情还没解决,你该是有些仙缘,殿下走之前,其实在几个遭灾的村落城镇外设了障眼法,凡人见了只会绕路走。你却偏头闯进来——殿下方才传信于我,要我把你带到朋友处避难。”
陆昭这才知神灵有应,又朝着庙的方向一拜,然后跟着金乌,沿路而走。
一路跋山涉水,在一座山岗上,见到一个武夫,金乌便停下来,再不指引。这武夫作头陀打扮,拿一把雪花镔铁戒刀,身长八尺,仪表堂堂,浑身上下似有百斤力气。一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老虎伏在他边上,背上插着一把黑金制的岩枪,动弹不得。
陆昭一见便莫名熟悉,试探着叫起来:“武…武都头?”
那武夫便笑,神色倒没有多少粗豪气:“正是!——你呢?是星君指点你过来的?”
“是呢!”金乌接话道:“这是个误入结界的书生,殿下要我把他带到您这边,也安全些。”两个仙灵就一起看着发呆发愣的陆游。
“可是、可是,”陆务观睁大眼睛,语无伦次:“可是武松、武都头,不是前朝时就……”如今,却只有传说留下。
“这也是的。”那个“人”忽然变了许多种面貌,忽豪爽、忽忧郁、忽欢乐地看着他:
“我在人的传说中,“存在”几千年了。在一些时代,我是伏黑虎的赵公明;还有一些时代,我是少年擒虎的韩子通;而现在,我在你们的认知中,却是近来最为人所知的打虎英雄——武松。”
“正因星君劈开了界阻,我才能真正来到这个世界。如今,也是他拜托我来打虎的。”
……
“…村中人有此异变的原因,竟是一只虎?”陆务观喃喃道,想起山下的现状,有些不可置信。
“是啊,”武夫指着那只虎道:“就是这畜牲——这厮还杀不死!我杀了它几次,它都复活了,还要逃!直到星君来了,把一柄枪插在它身上,才制住了它。”
“江神、河伯,都一筹莫展,只有星君说,那大概是重洋之外国家的一种生物,能把活物,都变成只能吸血的鬼怪。这虎本身就有些神异,大概是我们的同类之一。被源头制成虎傀以后,也有了感染他人的能力。他就用这种能力,咬伤了上山的几个人,造成了现在的惨剧。”
那虎蔫蔫的,趴在地上,像是完全绝望了,喃喃说着想死。却被那头陀模样的武夫踹了一脚,斥骂道:“你当然不能死!你的罪,万死莫赎!死是便宜你了!我们这样的存在,随人类意识而生,是杀不死、也消散不了的!”
“你只能作为罪人而活,千年万年地赎罪。带着杀孽的痕迹,永世行走在人世间。”
这话诛心而激烈,却说不破虎的绝望,但在场的谁也不会再管它。武夫对陆游说:“星君唤我伏虎,封印它之后,却说此间生灵还有恢复神智的可能,于是去寻河伯了。”
“河伯?冯夷大人?他真的存在?!”陆务观睁大了眼睛。
“他从这里有人的时候就存在了……”武夫朝他点点头道:“只是最近才在人间现身,唉,真是多亏了星君……”
融洽的谈话却被一声惊呼打断。虎在听到“让生灵恢复神智”以后就颤抖起来,终于叫道:“不行!恢复神智……你们会后悔的?”
“‘我们会后悔的’?为什么?”
——一道声音传来,两个仙人架螭、乘岩手而现。正是先前提到的星君、河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