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莹楼被围剿那日,林枝扶窝在被子里睡得天昏地暗,外头猛烈的打砸哄闹声愣是没把她砸醒,她一个人陷在昏沉的梦里,眼前全是血光。
等她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出房门时,楼中已是肃然一片。似乎刚下过一场大雨,空气中隐约透着一股寒凉的土腥味,安静地意外。
碧莹楼这座养鬼楼,压根不会有什么好味道,平日里也是十分安静的,有时候群鬼在外头收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回来,才会欢呼雀跃起来。
只是那天,给林枝扶的感觉很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久的缘故,她头脑发昏、口干舌燥,眼睛晃得厉害,带着些重影。
她走进碧莹楼的厅堂内,看到了周然,周然的手肘上淌着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鲜红的血渍刺得她眼睛发疼。
对面站着很多很多人,乌压压一片。
那些人看着她,林枝扶觉得很眼熟,却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觉得口渴,很渴很渴,身体里压着什么东西,像涨潮一样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心口,很难受。
林枝扶停了下来,下一瞬,便有人指着举着剑朝她刺过来,利刃穿过衣衫,刺进皮肉里,划过骨骼,发出一种特有的声音。
那位置在在心口偏了几寸,疼感传到头皮神经的那一刻,她看清了那人的面目。
是她的师兄刁高义。
呵,从前他与自己最要好,如今,他恨绝了自己。
林枝扶一下就掀翻了他,抽出那把剑来,用另一手的指尖抹了抹剑刃上的血,放在唇边,用舌舔了舔。
对面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她!她在喝自己的血!”
“啊啊啊!这个嗜血狂魔!”
接着,便是一群人拿着利刃蜂拥而起,林枝扶只看到血,他们拿着的剑上,一滴一滴滴落的血。
他们拿着利刃,要凶狠地刺穿自己的身体,到时,滴在地上的就会是自己的血。
那种被利器刺穿皮肉的感觉实在是太疼了。血腥气一瞬间涌上自己的鼻尖,林枝扶握着剑,开始杀人。
鲜红的血溅到墙上、地上,沾湿了她雪白的衣衫,同样也弄脏了她干净的脸颊。
林枝扶才十九岁,使得一手好剑,灵海庞宽,灵力高强,能三天三夜源源不断地输出灵力。但她体力不好,很容易累,对面人多时,就很吃亏。
而现在的她仿佛不知疲倦,站在高台上,白衣被风吹得飒飒作响,上面的晕开的血渍像几朵欲绽不绽的娇艳欲滴的花儿。
刁高义和石为被踢了好几脚,灰白的衣衫上全是印子,桃花庵和老苍山的长老们被砍伤好几个,就连庄主也被划伤了。
而林枝扶像失了智,面色冷冽,谁上前攻击,她就杀谁。
庄主有些盯着林枝扶,只觉得怪异,林枝扶的状态,不像个人,更像是被人控制住的小鬼。他猛然转头,看向周然。
周然却在这时发难,不过不是向他,而是向林枝扶。
林枝扶此刻哪里肯让人靠近,一柄长剑使得又快又准,大量灵力溢出,震得东西散落一地,连屋顶都在掉落粉尘。
庄主看着他的得意门生在众人面前大打出手,只觉得老脸丢尽了,甚至想当场自刎。他活了大半辈子,傲了大半辈子,一步一步从一个小门徒做到了如今的大长老,有多少人想拜到自己门下,又有多少世族想凭门第将自己的子女送来拜师,都被他一一回绝了,只收了两个合眼缘的。
刚开始,他还得意,自己果真是慧眼如炬,收的徒弟个顶个有天赋,干的都是些惊天动地之举,每一件单拎出来都是能载入修真界史册的大事。
后来,徒弟叛离的叛离,叛离的叛离,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慢慢释怀,有本事的人,干的事自然与众不同些,没关系,人还在便是很好了。
不曾想,释怀了,却要眼睁睁看着两个徒弟对决。
早知他就不释怀了,两个徒弟,无论谁输谁赢,他都要好几夜睡不着觉。
周然已经受了伤,林枝扶攻势又猛,她节节败退,很快退到她炼血器的熔炉边上。
那个巨大的熔炉被高高架起,平时周然都是踩在一堆骷髅头上去的,如今骷髅头散了一地。
周然被捅了好几剑,再这样下去她就要被打死了。
庄主看着,连声叹气。
林枝扶一剑刺中庄主的胸口,剑刃拔出的时候,血溅了她一脸,有一滴射进她的眼球里,脑子有一瞬短暂的清明。
就那一瞬间的愣神,庄主一掌打在她的胸口,她连退好几步,撞在熔炉上,里头不知明的液体溅落到地上,灼烧出好几个大洞,冒着高热的黑烟。
周然起身,拽着她的衣领,攀上熔炉口,想将她丢进去。
热气仿佛灼烧着她的脸颊,林枝扶想起周然炼出的每一件血器,丢下越厉害的厉鬼冤魂,出的血器就越锐利专横。
但她从不用活人做引。
可周然狠狠按住她的那一刻,林枝扶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周然想要以她为祭,炼出这把花费她好几年心血的血器。
林枝扶剧烈挣扎起来,一瞬间的恶念从心头泛起,她要让周然用自己生祭这把血器。
庄主上前来阻止,三个人赤手空拳扭打起来,双双摔在地上。
周然在混乱中被林枝扶打了一拳在肚子,她很不服,发了狠,爬起来抓着林枝扶的衣领打了她一拳。林枝扶回了她一拳。
周然抹着脸上的血,指着那熔炉道:“来啊!谁输了谁从那上面跳下去!”
林枝扶咽了满口的血气:“你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