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睡好?走了。”
“去、去哪?”
崔黛归捂住自己的衣领,生怕又来一次。
“不是说饮酒么,午膳有半个时辰。”
顾晏带着崔黛归出了门,竟是一路往崇玄署的方向走去。
“不是后日么?”崔黛归问。
顾晏却不回答,只唇角含笑看了看她,抬脚在前面带路。
崔黛归看着眼前这个身影,微微出神。
今日他未着紫袍,却愈发清逸出尘,倒不像天子心腹,更似闲云野鹤的清修雅士。
他少有这样打扮,今日这是要去哪儿采风踏青?
再低头一看,她不由嘴角一撇。
却是巧了,这几日她也刚好偏爱绿色。
除却那件染了陆徽之血迹的藕粉色香云纱,她大多都穿的青绿色。
眼下同顾晏走在一处,颇有小跟班的味道。
前方便出了西四殿,汇入紫宸殿前的主道。
汉白玉雕龙纹的阶梯之下,三三两两有绯色、绿色的官员结伴走过。
的确到了午膳的时辰。
崔黛归不由有些心虚。
这样旁若无人跟着顾晏走,时不时便能收到旁边飞来的各色目光,有些是诧异,有些则隐含暧昧。
是否又会被传闲话?
崔黛归心中郁郁,转眸去看顾晏。
却见他目不斜视,踏出的步子也如闲庭漫步,显得从容而飘逸。
她心中大定,只觉自己果然魔怔了。
呸!说什么闲话!
她光明正大,谁敢说闲话!
即便她收拾不了,难道顾晏还收拾不了么!
想必顾晏也不会允许她的名字同他扯在一起。
不然传入崔御鸾耳中,岂不徒惹佳人伤心?
迎面又走来三名身着红袍的官员,隐含兴奋的目光飘过来时,崔黛归狠狠瞪了回去。
就见对面一愣,目光闪烁,最终扭过头去,若无其事说起其他。
“那关氏女一昔之间,竟从杀人犯摇身一变,成了灵官圣人。当真人生际遇,大有不同呐!”
“谁说不是呢,虽不知真假,却当真是前所未有的福气了。咱们呀,羡慕不来的。”
“听闻她手中天衣果真无缝?如此说来,倒的确像是灵官所赐。”
“前番裕王一案,那姑娘沦为蛇蝎荡.妇人人得而诛之。如今再看,倒真应了那句以身伺魔。且瞧着罢,受裕王残害的,只多不少。”
说到这几人同时一静,心中明白却都闭口不言。
只有那一直没吭声的年轻官员嗤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裕王一脉,等到今日才翻天,算是便宜他们了!”
崔黛归不由望了一眼那边,却见那年轻官员身着绯红官袍。
面容俊秀而不失锐利,满身气度凛然,一看便是世家大族才能养出的矜傲。
正疑惑着,旁边年长些的谄笑道:“小韩大人,慎言、慎言......”
崔黛归一怔。
姓韩,又如此年轻身居五品以上,莫不是韩玉娆的哪位兄长?
只是没等她想个明白,身前忽然一黑。
顾晏站在她前面,挡住了视线。
“先生?”
顾晏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瞥向那远去的年轻官员背影。
微微蹙眉,似有不悦。
“先生?”崔黛归又喊一声。
顾晏收回目光,脸上忽而少了方才的闲适。
周身气度一变,仙风道骨没了,反而多了一丝戾气。
崔黛归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心中一紧。
昨日她离得远,听不到关边月那边说了些什么。
此时看顾晏神情,不自觉便联想到方才那位小韩大人的话上去。
莫非,他是觉着关边月不能如此轻易脱去罪责?
崔黛归偷偷朝顾晏瞟去一眼,却正好撞见他看过来。
两道目光在半空交汇,崔黛归心中一突。
“昨夜......”顾晏想问她昨夜回府,崔溢可有为难。
“昨夜先生睡得可好?”
崔黛归哪敢再提关边月的事,只急急打断他,“瞧先生近来都瘦了,今日可要好好休息呀!”
她面上紧张不作假,顾晏心中一暖。
“崔御鸾......”他想说崔御鸾暂且留着,是有大用。
“啊!先生!我忽然肚子疼,许是昨夜吃了凉的,还请先生改日再饮!”
崔黛归猛地捂住肚子,皱着个脸巴巴道:“先生千万注意身子,莫要同我一般,啊,实在疼痛难忍,我先去也!”
说完,弯腰一福,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顾晏:“......”
他一大早特地早来了一个时辰,处理完上午的事务之后赶来端礼殿。
借口教训课堂盹睡之人,将其余人放走,独独留了崔黛归。
不想等她醒来,没两句话就又要溜走。
为何躲着自己?
难道还在为那日琳琅馆中的事难为情吗?
想到这里,顾晏面色缓和下来。
他轻轻笑了下,转身朝西暖阁的方向走去。
何必难为情?
该叫她知晓,他们总归是要做夫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