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崔黛归面前的韩玉娆第一时间看见了寿安公主的眼神。
她一愣,便笑吟吟行礼,口称公主安康、郡主安康。
一时间,行礼的声音此起彼伏。
寿安公主昂着头,待众女行完礼,阴沉了整日的天却飘起雨来,便有小太监领着众人进了西暖阁。
寿安公主坐在上首,目光朝底下的姑娘轻飘飘瞥过,才落在崔黛归身上,道:“你便是同顾舍人有过婚约的崔黛归?”
此言一出,在场众女莫不惊讶。
崔黛归心里暗暗叫苦。
前世她嫁给李慎后,同寿安公主也见过几次,却没说过话,人家寿安公主根本不搭理她。
没想到这一世入宫便被她盯上了,还是因为顾晏那厮。
退了亲还阴魂不散!
她抬眸瞥一眼崔御鸾,暗叹这可恶的嫡姐不仅拿情药暗算自己,如今就连这莫名的飞醋都要自己来替她受!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如此想着,崔黛归眼珠子一转,面上摆出一副难堪的模样来,“让公主殿下见笑了,一切都是家中长辈做主,臣女只在退亲后跟着阿姐见过顾舍人一面......阿姐那日同顾舍人相谈甚欢,或许是家中又有了其他安排?”
寿安公主听了,立刻去看崔御鸾,“你们那日说了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竟是丝毫都不顾及。
崔黛归暗暗心惊这寿安公主的胆大。
前世她最终怎么了来着?
似乎是嫁给了哪位节度使?
那段日子父亲刚被顾晏毒死,她过得浑浑噩噩的,实在记不清了。
崔御鸾却是暗暗骂了一声崔黛归。
这包藏祸心的庶妹!
何必把公主的矛头往她身上引?
她能跟顾晏说什么?她那日分明是跟着崔黛归去的道观,如何变成了崔黛归跟着她见顾晏?!
那顾晏不过是见了那受伤的猫儿,赞了句包扎的手法好。
就那样,也还是崔黛归自己包扎的呢!
她知晓寿安公主的难缠,便急急解释,“那日顾舍人只是见了雨中的猫儿,心生恻隐,才多问了两句......”
西暖阁里崔御鸾正说着,丝毫不知顾晏已走到了门外。
他刚从紫宸殿回去,连茶都未喝上一口,便被少府监的两位少监拉了,急急地往这边赶。
却是因着二皇子寻的那株桑树,在运进城中时,被两个小毛贼给撞了。
少府监管着先蚕礼的一应祭祀器具,杨少监担心二皇子的桑树移栽不成,便要赶来西暖阁后边的桑树林里看一看,确认备用的桑树是否稳当。
又考虑到今日诸位姑娘都已入宫,这才央了顾晏一同来——他本就是为姑娘们画像的。
顾晏刚到门口收了伞,便听到了崔御鸾的声音。
便也想起了那日见到的奶猫儿,还有猫儿后腿上系成一朵花的包扎。
他抬起叩门的手一顿,停在了空中。
十岁时,西沙城逃亡途中的那只伤雁如今还在府中,已长成了一只调皮而贪嘴的大雁,那腿上的伤口早已愈合,再不会被人用红绸包扎成一朵花的摸样。
屋内崔御鸾用手比了比,“......瞧着不过两三个月大,又淋了雨,甚是可怜,还是妹妹——”
她说着一顿,想起自己在二皇子和顾晏面前将包扎一事揽在了身上,便隐去这一茬,只道,“还是妹妹先发现的呢。”
“谁要听你说猫儿狗儿的!”
寿安公主不由失望。
却听到门被叩响,她不耐烦瞥过去,正要发火,却听到一道清润如泉的声音,“诸位小姐,顾某奉旨前来画像,敢问今日从谁开始?”
众人一愣,寿安公主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她快步走出去,笑道:“自然是本公主先来!”
顾晏蹙眉,“公主殿下自有画像藏于宫中,何须再画?”
“本宫那都是去年的了,今年的合该今年来画,顾舍人便劳心一回,替本宫画了罢!”
寿安公主笑眯眯的。
顾晏便只道是小姑娘爱美,许是听闻自己画技高超,一时心血来潮罢了。
如此想着他便应了下来,又让小太监向屋内的姑娘们传话,让她们莫要去往后边的桑林,直到目送了两位少监撑着伞去往暖阁后边后,才领着公主去往旁侧的厢房。
寿安公主欢欢喜喜地进了门。
屋内一应画具摆设早在前日便有太监来布置过了,顾晏在南面窗柩下的书案前坐下,请长公主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后,便开始研墨。
还未开始作画,却又进来两个人。
两人自称是琳琅馆的画师,行礼过后便站在顾晏身侧,开始调各色颜料。
寿安公主一愣,“不是顾舍人画么?”
“这位是琳琅馆的高画师,单名一个岩字,擅长设色渲染,”顾晏停下笔,“这一位则是张清然张画师,以工笔细腻著称,同顾某一样,都是来为诸位小姐画像的。”
他左边站着的高画师是个瘦高个山羊胡的中年男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瞧着就精明。
右边的那位张画师却是个年轻人,文质彬彬的,此刻听着顾晏介绍自己,面上泛了红,十分腼腆的模样。
寿安公主的脸便垮了下去,她还想单独跟顾晏说会话呢。
她索性扬声喊了外边候着小太监。
小太监揣着一本书就进来了,站在寿安公主身旁开始小声念起书来。
仔细一听,却是时下流行的话本子。
顾晏不禁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