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灯笼,在叶崇山身上镀下一层刺目的猩红。
胸口狰狞的兽首,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衣而出。
“阮阮,过来。”
低沉而强势的命令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仪。
可裴阮不是他的兵。
他迟疑着摇头,“叶迁呢?”
“阮阮,你恐怕还没搞清楚状况。”
“罪臣叶勉有负皇恩,南下治疫肆意斩杀中军将领,劫夺粮草军备,致使军中时疫肆虐,一发不可收拾,此等行径等同谋逆。陛下已经下旨务必将其缉拿归案,一众党羽即日起撤职收监,由魏王一并审理。”
“逆子叶迁与叛臣来往甚密,乃党羽之首。本侯只好大义灭亲,亲自拿人。不想他殊死抵抗,竟拼死脱逃。现下魏王已经发出悬赏,举国通缉他这要犯。阮阮,你是个乖孩子,应当不会想要搅和到谋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里来吧?”
“你胡说,少爷才不会谋反。”尾鱼听完,身形一晃。
父子相争的戏码,竟比他预想的,来得还要更早一些。
“主子们的事,岂容贱奴置喙?来人,教教他规矩。”
叶崇山从来专制,又极其讲究尊卑秩序,尾鱼在他眼里甚至不比物件,这一声僭越令他极其不悦。
婆子们分分钟反剪住尾鱼双臂,抡起蒲扇般的大掌。
裴阮拼劲力气去拦,但他体格小,根本不是做惯粗活儿的婆子们对手。
两个婆子死死制住他,连尾鱼的衣角都挨不到。
“啪啪”的掌掴声凌厉不绝,在一片肃静里显得尤为摄人。
不一会儿,小厮清秀的脸颊就肿涨起来,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
裴阮急得不行。
「阮阮,这老东西喜欢乖的,你顺着他一点。」
裴阮只得忍住厌恶,留着泪求他,“快停下,求求你,快停下。”
叶崇山瞥了他一眼,淡淡移开目光。
刑罚声、哭泣声、痛吟声,各种嘈杂的声响汇聚成奇妙的乐章。
他微微抬起下颌,倾听了一会,欣赏够美人的哀戚和眼泪,这才大发慈悲地开口,“行了,这次小惩大诫,再有下次,直接拔了舌头发卖出去。”
他给了裴阮两个选择。
“阮阮,叶迁谋逆,就算你不知情,也要连坐,没入乐籍、沦为官妓是最轻的。念在你与那逆贼成婚时日尚短,又是爹爹我亲自下的聘,我可以保下你,留你在府里,甚至一切用度仍按主子规制。这小厮规矩虽差些,看在你用惯的份上,我也可以不杀他,留着他继续伺候你。”
“只要……你肯乖乖听话。”
说出这句话时,叶崇山语气从容而残忍。幽深的眸子里,满是赤果果的欲念。
裴阮有种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呜呜呜!”尾鱼被婆子控制着,不甘地冲他摇头。
好似是在说,不必管他。
嘴角的血红得刺目。
叶崇山冷笑一声,信手取过一把重弩,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泛着寒光的箭头,直指尾鱼。
“阮阮,爹爹耐心有限,我数到三,他能不能活就看你了。”
裴阮缓缓垂下眸子,宽大的袖袍下,细弱的指尖因为恐惧轻轻颤动。
但他还是一步一步,向着叶崇山走去。
“我……我听话。”
是一副全然臣服的姿态。
叶崇山缓缓笑了。
堆成小山的尸体,卷了的刃,暴戾的兵卫。
目光所及,喷溅状的血污还没来得及处理,已经粘稠发黑。
纤弱的哥儿一身白衣纤毫不染,乖乖巧巧站在其中。
素净的鞋履,不慎染上点点的红。
如误生于炼狱的一抹纯白,最能勾起人心最深处的黑暗,让人不由想要彻底弄脏他、撕碎他……
每一寸血肉都不放过地……嚼碎吃掉。
恶念有如实质,空气都变得凝滞。
裴阮长睫翕动。
他努力放松僵紧的喉头,好半晌才鼓起勇气,怯怯抬眼,“我会听话的,爹爹。”
变故来得太突然,突然到他来不及思考,只能选择先服软保命。
“真是个乖孩子。”
而他所谓听话——
竟是再洞一次房。
婆子们拖走尾鱼,另有几个胁住裴阮带进松涛苑。
苑内一改那夜肃静清幽。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处处喜气洋洋,红绸、窗花、喜烛,新房更是穷奢极欲,堆满宝石玉器,珊瑚砗磲。
若是裴阮婚前启蒙教育学得认真些,便会发现这一应看似装饰的摆件都是特别定制的。
床头还放着一件新嫁衣。
或者叫古代版情趣内衣更恰当。
“阮少爷,是你自己换还是老奴帮你?”
王嬷嬷卷土重来,老脸上狰狞的鞭痕已经结痂,像一条丑陋的蜈蚣吸附在面颊。
她目光里透着一股子狠辣,好似只要裴阮说不,她就可以借机磋磨。
然而,裴阮很是能屈能伸。
“当然是……是我自己换!我只穿……穿给侯爷一人看,你快出去。”
“巧言令色!老奴要在这里盯着你。”
裴阮急得不行,干脆破罐子破摔往大床上一滚,开始撒泼打滚,“你这老太婆不要脸,非要看我脱衣服,我要告诉侯爷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王嬷嬷脸上的疤抽了抽,赶忙上来捂他的嘴,“你个小贱蹄子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