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压低声音道:“殿下,您不是一直想知道仝贵到底因何而死吗?是因为他不小心看到了朱若烟夫妇卖官鬻爵的事情,他那日正巧在假山后面躲懒,正巧听见那想买官之人孝敬朱若烟,他不小心发出了动静,所以被朱若烟派人杀了。”
“哦?所以你让我向史元成索贿,让他觉得我们是一体的,慢慢查?”季语姝疑惑地望向何夕。
史元成却摇摇头,道:“殿下已然暴露,现下做什么都很难获得史元成的信任。”
“那你何出此招?”季语姝对何夕那运筹帷幄的表情感到不快,仿佛衬得她是个绣花枕头。
“殿下,据下官所知,史元成近日正准备了一批好货向上贿赂一个大人物,他的手头正吃紧,如果公主此事再向他索贿,那史元成必定吃不消,就会操纵朱若烟再行卖官之事,到时候公主不就能抓个现行了吗?”何夕永远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看得季语姝真想给他笑眯眯的脸上一个大嘴巴。
何夕虽不知道季语姝到底在想什么,但看到她眯起的眉目就知道憋着坏,他暗叹这主意明明是萧晏出的,若是从他那玉树临风的嘴巴里说出,公主定会欢喜得不得了,怎得自己笑着说出来,却觉得公主想要打自己?
季语姝现下已经信了何夕八分,但还是有些许防备:“何大人既已言明,又何以证明话的可信度呢?像何大人这样八面玲珑,本宫可不敢信。就像咱们初见的那天,你拿着萧大人审萨满的案本子给本宫看,暗里提醒本宫要虚与委蛇,本宫感激你,你也是想证明自己也是这样身不由己的?那何大人演的戏也未必太真了,我怕何大人迷失本心。”
何夕知道季语姝意有所指,说话夹枪带棒,便垂手笑眯眯问道:“不知公主想要如何证明?”
“本宫最恨被人利用,当初何大人指使仝卓一家进京告状,是哪位高人将我的行程告知何大人的呢?”季语姝对着热腾腾的茶水吹了口气,她料想何夕肯定不会交代得如此痛快,便想含下一口水,慢慢品。
“是户部尚书——唐隽。”季语姝被这个名字惊到,一口热水直接灌入喉中,那痛意就如肤被火撩一般,她知道那个名字背后意味着谁。
“你有何证据?竟敢指认唐大人?你可知——”话到了嘴边,季语姝还是咽了下去。
“我可知唐大人的背后是圣上?我自然知道,公主只是不敢信罢了。如果不是圣上告知,唐大人又如何得知公主的行程?下官肯定是知无不言,公主若是不信,自有书信为证。”何夕坦言道。
季语姝感觉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她甚至能感受到眼眶里的温热,她努力地咬住两腮的肉,不让眼泪留下来。她想到父皇在初闻此事的时那生气的态度,责备地语气至今也历历在目,竟没想到,自己也是他算计的一环。他想除掉朝堂上的毒瘤,却又不得不稳住他们,于是就把自己推了出来,因为他深知她刚直的性子,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予以追责。到时候既拿掉了毒瘤,又能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季语姝仰面苦笑,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滑落。她赶忙背过身去,笨拙地掩饰这一切。
她的呼吸很急促,胸口此起彼伏着,她大口大口地呼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半晌,她转过身来对何夕说道:“何大人既如此坦诚,本宫也送你一个礼物,你可知有人要杀你?”
何夕略吃一惊,随即又恢复常态,平和地说道:“想杀下官的人应也有很多,下官在成为何夕之前,也不叫何夕,改过很多名字。”
季语姝笑道:“哦?看来何大人很享受这种假装同流合污的背刺游戏?”
何夕歉然一笑,道:“师父就交了下官这些,看来师父总是会慧眼识人,知道下官的长处。而且未必是得罪以前的人,下官在扮演贪官的时,有时候也会因太像,被百姓记恨,总会有一些正义之士。”
“那你真应当学些功夫傍身。”
“师父又专门请了旁的师父教武功,可我愚钝,总是学不会,倒是有个师弟,是个武学奇才。”千峰一听武学奇才,就有点按捺不住,被季语姝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季语姝吩咐千峰把那枚小小的梅花镖拿给何夕看,何夕拿在手里把玩,并未当回事。季语姝道:“那次可是千峰救了你,不然现下我都不知道要去哪个土坡祭拜你了。”
何夕拱手作揖,向着千峰也行了个礼:“那真是要谢谢千峰兄弟。”
季语姝挥挥手,道:“不知你得罪的人中,可有一个叫梅舒的?”
“梅舒,梅舒?”何夕把这个名字轻声地念叨着,忽想起了什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