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那件事。
刚和盛垣亓认识那个夏天,她们其实关系并不算好。
可能因为夏满总仗着两个月“悬殊”年龄差管叫他弟弟,也可能因为大咧咧的小镇女宝遇上城市里那种劲劲的小男孩,就是会产生些激烈碰撞。
反正三天两头吵架拌嘴,都是因为些无比幼稚的事情。
那次他们吵架就是因为电视机遥控器所有权的问题,夏满要看大耳朵图图,盛垣亓要看迪迦奥特曼,就因为这个,从午后吵到下午三四点。
两个爷爷在后院杏树阴凉处下象棋,夏爷爷嫌他们吵得不行,直接统统撵出去玩。
出了旅馆他们也是小脸一扭各走各路,夏满跑去明玥家找她,盛垣亓则是第一个人背着手不知道溜到哪去了。
反正等夏满在小姐妹家心满意足看完动画片回家,盛垣亓还迟迟未归。
快到晚饭时间夏爷爷在后厨烟熏火燎地炒菜,让叫盛垣亓回来吃饭的艰巨任务委托给她。
夏满不情不愿地跑遍所有他们可能会去的地方,但直到都没遇见盛垣亓时,她还是慌了神。
夏家安全教育很到位,夏爷爷总告诉她不能跑太远,说不定会遇到坏人偷小孩,她一直也是如此践行的,但万一盛垣亓不懂呢?
夕阳西沉,落日余晖如火如金,伴着咸湿的晚风,夏满独自站在街道中央哭到模糊视线,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倔强地擦去眼泪,边伴着哭嗝边努力喊着盛垣亓的名字。
她这副惨兮兮的小可怜样很快就被相熟大人发现,水果店老板娘因此好奇问她:“小满宝贝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要叫弟弟回家吃饭。”她吸着鼻子,声音也哑掉了。
正说着,她圆溜溜大眼睛落在水果摊前,循环播放叫卖声的手持扩音器上。
这事发生时她还小,很多记忆画面都不太清晰,只是记得当时她抱着扩音器沿街找人,路过的所有大人都要好奇瞧瞧她。
她声音又小又哑,录音的工作是由水果店老板娘帮着完成的,还掺杂了点本地口音。
等哭累走累,夏满已经折返回去准备找大人帮助时,在离旅馆最近的小卖铺里,迎面撞上从里面走出来的盛垣亓,手里还拿着根吃了一半的老冰棍。
“盛垣亓弟弟,夏满姐姐叫你回家吃饭!”
盛垣亓就呆呆这么听着扩音器里一遍遍重复的声音,周围商铺里大人也好奇出来看热闹,就看他小圆脸越憋越红,七岁小朋友已经懂什么叫丢人,他气得冰棍都掉在地上,羞红脸朝着她喊。
“夏满!”
……
等夏满溜达到五楼,越往里走,越能隐隐听到十一班教室里呼之欲出的躁动情绪,还有不到十分钟放学。
夏满悄悄从后门溜回班,神不知鬼不觉坐回到自己位置上收拾书包准备放学,表情平静,睫毛乖顺低垂着,敛去全部情绪。
讲台上还坐着值班老师不能说话,夏满于是扯了张便签,把班主任交代给她的任务写到纸条上,传给徐念念。
差不多还剩几分钟时,值班老师提前离开教室,夏满随即站起身,拿着那一摞答题纸围着教室逐个分发。
转来半个多月,班里谁是谁她也基本能对上号,碰上几个实在低调话少的不知名同学,就出声问上一句。
手里就剩一张答题纸,夏满在教室后排拿着那张纸,不自觉往窗边瞄了一眼,唇角越翘越高,完全没了刚刚绕着过道那副平静淡漠的样子,眼睛很亮,是游戏即将开始,却唯有她了然于心的狡黠。
盛垣亓表面表情抱胸散漫倚着椅背,卫衣袖子被挽到手肘处,手臂青筋明显,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不知为何,从夏满绕着教室发答题卡开始,他心跳就越来越快,好像什么事要发生的预警,直到他视线扫过全班,似乎只有他没拿到那张纸时,他嘴唇微张,眸色逐渐沉下去。
教室里那股蠢蠢欲动随着时间流逝越发压制不住,忽然间一道清亮的女声从教室最后排响起。
“这个,盛垣——”她像是在仔细认字般拉长了音,“元,是哪位同学?”
从躁动到诡异的寂静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盛垣亓手顿住,刹时间感觉四面八方的视线都朝他而来。
只听一阵脚步声朝他越靠越近,站定到他身侧,女生故作无意:“啊,是你吧盛圆圆同学,好像只剩你没有。”
所有人都好奇地朝后看这场闹剧,这时有人好心准备解释:“不是元,是——”
刚开口的那一刻就被夏满接下来的话打断,很少在学校露出过笑容的她扬起抹真诚礼貌的笑容。
“还有件事,盛圆圆同学,你妈妈叫你晚上直接回家,别出去疯跑,别忘了啊。”
话落,众人期待已久的放学铃声照常打响。
夏满转过身,脚步轻快地朝自己位置走回去,只从女生纤细背影中就能瞧出来。
她此时此刻,心情十分、超级、无敌、爆炸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