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在雪中受了风寒,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事情的奇怪,就在这一场闹剧之时,村长与二娘的女儿藤悦女郎,居然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哼也没哼一声。
一身嫁衣的藤悦站在寒风中,身子却连抖都不抖一下,用假人都不能形容的怪异,简直就是一座活着的木雕。
村长看着,心也凉了一半。
可是这就是他的女儿,怎么会有假?
为了糊弄过山神,他们将藤迟与藤悦准备的是一模一样的嫁衣,但是又为了防止万分之一的意外,这两位女郎的鞋子并不相似。
藤悦的婚鞋是村长亲自从山外买来的布样,二娘一针一线纳出来的花样,错不了,绝对错不了。
村长看了看妻子,叫人将妻子扶起来,又看了看女儿,总归妻子和女儿都在……
他这么想着,心中一口气好不容易顺了会,就听见旁边有人极小声道:“这好好的一个婚宴,一个像是疯了,一个像是傻了。”
村长刚顺完的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想要骂却又骂不出,竟是呕出了口血。
村长充满血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那人,那人看到了,面上也颇有些不自在。
“我老是老了,可我好歹还在这个位置上!”村长猛地咳嗽两声,走到人堆中挥手道:“走!走!”
方才那人年轻气盛,被推开也不免气恼道:“走便走,来了这么久,热乎饭没吃上一口,还白白被人喷了一脸口水!”
旁边有人安慰他:“好歹看了场笑话呐。”
走的人中有藤家的旧识,还不忘拍了拍村长的背:“二兄弟,你何必呢,和周家这个小孩子较什么劲呢。”
话刚说完,便被村长怒瞪一眼,自觉没趣,也随着人流走开了。
不一会儿,原本门庭若市的人群散落无几,只有几个藤家本家的人还在四处帮忙,将二娘扶去床上休息。
村长身心俱疲,跌在地上,看着一动不动的女儿,不由泪从心中起:“悦儿啊,你好歹叫一声爹!叫一声娘!方才咱家也不会被人笑话啊!”
藤悦一声不哼,坐在丫头给准备的椅子上。
村长一边骂着这丫头也不知事,将这椅子放在冰天雪地里,一边去拉过藤悦的手,一摸上那冰凉如铁的手,再多责备质问的话也变成了哽咽哭腔:“爹对不住你啊,快,快进屋里去暖和一下,别冻坏了身子。”
红盖头下的头似乎歪了歪,也许是看错了,只是有寒风吹过罢了。
村长先去灶房盛了碗姜鸡汤,一碗送到藤悦闺房中,看着一动不动的女儿,心下哀叹一声,又去了二娘房中。
二娘听见脚声方才悠悠转醒,看到村长的第一眼,大大的眼睛中满是惶恐,马上扑上去道:“快去找我们的悦儿!她一定还在雪里!”
村长推开她,将鸡汤硬塞到她的手中:“悦儿已经回来了!”
“没有!没有!”二娘叫道,泪水瞬间从眼眶中滴落。美人老矣,眼睛却是不老,她这双杏眼与藤悦是一比一的相似。
“我的女儿难道我认不出?!”
“那绝不是我的悦儿!”
闻言,村长心下也有些犹豫,怎么就这一出去,好好的女儿连话也说不出来一句了?
难道真找错人了?真把藤迟那个讨命鬼给接过来了?
带上二娘,两个人偷偷摸摸地又来到藤悦房前,只见她坐在喜床上,像是死去多年的幽魂一般,毫无生气。
二娘笃定:“这绝对是藤迟那个讨命鬼!”
她说着就要跑上去撕下她的盖头,好让那认不清女儿的丈夫看看真相!
村长急道:“你掀了盖头,那让来璪怎么办?也不合礼法!”
村子里嫁娶习俗,新娘的盖头必须由丈夫揭开,不然婚姻不顺,难得贵子。
二娘闻言,几乎就要当场撒泼打滚起来:“你喜欢那个外来人,你和那个外来人过去吧!我悦儿要是在雪中冻死了!活该你断子绝孙!”
村长听着也着急,只闭着眼睛把门一开,二娘自己就跌跌撞撞地跑了上去,猛地将面前新娘的盖头一掀开!
华丽珠翠下,一双没有光的杏眼淡淡地盯着她。
那是藤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