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要他们死。”疯子慢条斯理地接道。
藤迟此时倒是顿了一下,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关你什么事。”
“哪怕坠入万劫不复之地也要他们死?哪怕往返将这十多年的痛苦经历千千万万遍也要他们死?哪怕备上罪孽、痛苦万分、此生尽毁。”
藤迟目光更是迟疑,只是那目光却是落在那疯子身上的:“怪了,你哪来的那么多话。”
“疯子向来有仙人梦中绶文。”那疯子的手抚过她的发丝:“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别提仙人了,我一听便想呕。”藤迟抬脚踹飞了屋内供奉多年的山神像,这么多年一直拿着束枯梅供奉它,枯梅每少一点水分,藤迟都觉得这山神不知餍足。大概这就是偏见吧。
“假如下次还有机会见到你,我替你烧掉那山神庙怎么样?”疯子笑眯眯的,说的话也格外动听。
只是——
“新娘起轿!”门外有丫头急匆匆地大声喊道。
藤迟站起来又重新坐下理了理衣裳,细致地把每一个褶皱理好,偶然望了一眼镜子,镜子中的人儿脸比胭脂红。早知道就不这般浓妆艳抹,该花的妆花掉了,该红的地方却也红了起来。
那人为她盖上盖头:“走吧。”
“我从此不再回来。”
“早猜到了。”
藤迟在盖头里微微摇了摇头,只听见耳边的明月珰响,等那细微的震动停下来时,便没了那人的声音。
她被人扶着上了轿,这轿子真是格外的大,比藤迟见过的所有嫁新娘的轿子还要大,轿上摆着汤婆子,藤迟将手贴在那个汤婆子上,心中有种说不明白的感觉。
“是二娘给我备的汤婆子吗?”她几乎不顾礼仪地探窗问了一句。
或许是窗外风声太大,那丫头听不见她的话,啊了好几声,方才道:“女郎,我们这里没有汤婆子,忍忍吧。”
藤迟一声不哼,坐回去了。
那丫头还没松一口气,就听见轿子里的女郎又问道:“这里不是去二娘家的方向。”
丫头像是被碰到一个开关般连忙说道:“女郎莫急,女郎的家境特殊,所以省了回门这道礼,二娘子到时候也会来看望女郎的。”
“好。”轿内的女郎从容一笑,下一秒却是尖叫起来:“有蛇!”
砖红的轿辇,游出一条有手臂宽的蟒蛇,轿夫吓了一跳,但是到底是从小在山里混生活的,一个个反应迅速,抄起旁边的东西,就往那蛇的七寸上砸。
谁知那蛇比一般蛇要聪明许多,游动之中竟像是通灵性一般,扑腾中将数人咬伤。
那丫头咬紧牙关,对着轿子喊道:“为什么这蛇从轿子里出来,却不去咬女郎?女郎你是神选神女,何必难为我们几个在山里跑生活的人!”
帘子颤了颤,半响,一个红衣女子从轿子里走出来,一把甩掉头上的盖头。
她轻蔑地扫了这几个一眼:“这就是今年的侍者吗?快去治疗吧,这蛇有毒的。”
她抱着汤婆子,就想转身离去。
那丫头眼中的恨意几乎要把瞳孔撕裂:“果然——果然当初你那该死的爹娘!就是从山里得到密术了!你传承了密术,为何还要逃?”
“啊,我确实要去偿命,不过不是现在。”
她又捡起了地上的红盖头,在手中绕着圈儿。
这里离村长家不远了吧。
*
“阿迟那边真的不会出事吗?”
二娘在屋内来回打转,看得村长一阵头疼,轻轻拍了下桌子,还是忍不住呵斥道:“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再难还能有当年难吗?”
“可是……可是,”二娘叹了口气,终于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到底是当年胆大,而且那年也是风雪太大,阿迟才会父母双亡,现在这……这是要我们亲自送阿迟去死啊!”
“死什么死!”村长站了起来,揉着眉心:“悦儿就是随了你才这般拎不清楚,你还不赶紧去看看悦儿现在好些了没?”
“悦儿也不知怎么了,平日里不是很喜欢那个外来人吗?突然说不嫁就不嫁了,本来那个外来人就难糊弄。”二娘闻言更是焦灼,忍不住又跳了起来,继续在房间里绕圈子,绕着绕着还是担忧女儿,连往那屋内叫了好几声。
“悦儿!”
“悦儿?!”
一见没声音,夫妻两皆是面色惨白,村长连钥匙也等不及找,一脚踹开雕花木门。
只见满室都是欢天喜地的模样,木窗上贴着亲手剪的双喜,妆台上龙凤烛还在燃着,旁边黄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正是藤悦的,只是字在,人的踪影却是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