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助的声音很柔和,西米娅却觉得是绵里藏针,她今天穿的是短裙,在这个寒冷的隧道里,腿上起了鸡皮疙瘩。
何英晓拉下门把手,推门而入。
一间小小的屋子,除了家具勉强站立在原地,其余的小物件散落得到处都是:纸屑、衣物、食物、饭盒等等等等,混在一起有股恶臭味,而且全都是黑绿色的。
西米娅闻到这股气味没忍住打了一个无声的“呕”。
随后她意识到这样的自己不雅观,会给人难堪,捂住了口鼻。
何英晓脚慢慢地踏入,踩在这些东西上,是有实感的。
踩起来咯吱咯吱响,就好像踩在骨头之上。
但很快何英晓往前走不了了,因为西米娅站在了原地。
好孩子,再一次被吓傻了。
经理,化为了一只巨大的蜘蛛,身体完全异化成蜘蛛的模样了,脸还是人脸,但是拥有着和蜘蛛一样的复眼和口器。
“阿、阿加莎……呜呜……”
西米娅忍不住全身抖起来,腿软得迈不开步子了。
何英晓安抚道:“那你站在这里吧,我走进看看。”
西米娅连忙点点头。
十几平米的地方,简单的一张桌子和衣柜,旁边还有一张小床,这就是经理所拥有的全部。
而经理人在天花板的三角区,庞大的身躯移动起来似乎非常吃力,脚下是她口器吐出来的网,网本身是洁白的,但在这环境下不脏是不可能的。
何英晓慢慢走进她,她的心跳得也很快,人的天性,遇到一些非自然事物本能感到紧张。
经理的复眼眨了眨,头歪了歪,全黑的瞳孔里,折射出何英晓的身影。
“经理,听说您找我?”
何英晓停在经理还有几步外,是一个可以逃跑又可以观察经理反应的绝佳距离。
经理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何英晓这才看到她作为人身的一部分,她仍旧保留着人的手和脚,只是腹部高高隆起,手脚与多出来的肢体一样黑糊糊的,乍一看无法看出来。
“为什么……改变愿望……?”
经理的声音嘶哑不已,是一种难以辨认的人声,如果不是何英晓遇到过很多类似的怪物,她绝对听不懂经理在说什么。
譬如西米娅,她就只听到一只大蜘蛛在嘶嘶叫,好像用刀刃刮玻璃的声音。
“不可以改变愿望吗?”何英晓选择反问。
“不……不……”蜘蛛想解释什么,但口器让她难以吐出人类的语言,“你是重要的客人……”
这是什么意思呢?因为自己是玩家,所以自己的感受很重要?这也说得通为什么餐助把她和西米娅都请过来了,大概率是经理或者餐助无法识别玩家,所以将两个改变心愿的人都带过来了。
“心愿……很重要……”她的后肢不自觉地刮着墙皮,何英晓发现那个位置脱落得厉害,基本上可以看得到里面的钢筋了。
蜘蛛感到难受,声音哼哼唧唧,肢体乱晃,有次前肢伸展差一点就戳刺到何英晓,偶尔肢体会错位交缠打起来,她会发出疼痛的声音,然后再慢慢把它们分开。
“那我要怎么做?把心愿改回去吗?”何英晓看她这幅被什么东西折磨的样子,于心不忍。
她艰难摇头:“心愿……不能改……”
“会被惩罚……”
她喏喏。
“会很痛……”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都怪我……都怪我!”
说起“怪”这个字眼,她变得极度愤怒,声音猛地大了起来,西米娅直接被吓得原地哆嗦了一下。
“呜……都怪我……我应该……早点提醒您……”
复眼流出源源不断的泪水,白色的泪水,看上去很纯净。
哪怕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她居然还是在担心“特殊的客人”,是设定使然还是她本心如此?
她很着急,着急到开始原地打转,肢体很快纠葛在一起,她再次发出嘶嘶的疼痛叫声。她好像就只能呆在这张网上,网没有韧性了就会吐网,地面上的那些东西,应该也是为了方便她工作。她不是后勤人员,手不灵活,没有办法做精细的事。
何英晓无法设想那么多了。
她有太多疑问想去问,有太多愤懑想发泄,有太多想法想去施行。
蜘蛛哭着哭着离她越来越近,泪水像一条小溪,而皱巴巴的脸便是山川。
她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蜘蛛的眼泪。
蜘蛛没有回避她,无助地在哭,像她每次遇到任何困难都是这样。
“不,”何英晓擦不尽她的泪,“不要哭,告诉我吧,我可以解决的。告诉我,惩罚是什么?是异化对不对?异化会很疼是不是?”
“你当初是因为改变了什么心愿变成这样的?”
“后勤的阿姨们也是因为改变心愿才变成这样的吗?”
而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餐助背后的手在悄悄捏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