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是不是想对我这么说?”司珈晔注视脚边的铝罐瓶,夹着嗓子以调皮的怪异音调向它低语。
空阔的房间内充斥着她的自问自答,语调轻盈空灵,像是欢脱的童谣。
“啧。”司珈晔挠头,再俯视窗外并不真切的夜景,呢喃道,“算了,那就试试吧,如果我怕死的话,就不会来到这里了,你说是吧?”
她征求意见似的用脚尖踢了踢铝罐瓶。
黑暗将远处的红色车尾灯吞没殆尽,告知着司珈晔危险已去。
举目望去,靛青色夜幕下,远处墨黑一片的楼房矮屋错落有致,皎白月光的照耀下,原本黑洞洞的窗口如成千上万只眼睛般齐整划一地向她投来视线,昆南楼似乎变成了它们围剿的猎物。
目前二十三点五十九分,还有一分钟就是十二点整,只剩下一分钟,七月半即将来临。
“嘶——呼——”
司珈晔站在房间正中央,深吸一口气继而呼出。
久违的紧张感在心中悄然盘踞,她紧盯手机屏幕,等待数字跳动一切归零。
铛——
午夜零点的钟声和以往见识过的恐怖电影画面在脑海中徜徉。
恐怖这个词语对司珈晔而言是如此苍白冗弱,它作为感受亦是如此。
她效仿陈誓霖的动作,将眼睛瞪大对准铝罐瓶的出气口,食指按下的一瞬间,清凉在眼底化开,并未出现刺痛感。
阖上眼眸,司珈晔抬头,将快要从眼角滚落的液体重新锁回眼眶。
她甩开已经荡然无存的铝罐瓶,仰首感受凉意的浸润。
如果这里真如外界所言有鬼,那么它们现在应该围成了一个圈,封死了我的去路,要将我变为同类。她这样想着,并伸出手掌碰触周围的空气,企图抓到些什么。
很可惜,一无所获。
再次睁开眼时,离午夜十二点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眼前、身后、头顶、脚下、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身处房间正中心的司珈晔掠视每一寸墙壁,耳朵严谨地接收周遭的动静,直到晃得头晕眼花,她都没有如愿以偿地见到它们。
甚至没有多出任何色彩,她依旧站在白墙灰顶包围的房间里。
铝罐瓶被司珈晔肆力踹到角落,她破口怒骂:“该死的,居然耍我?”
转着圈滚到墙角的铝罐瓶撞到墙壁后继续步履不停,翻滚的瓶身从容不迫,一溜烟,又滚回脚边,似乎对她的质疑颇为不满。
“怎么?不服的话找鬼来打我啊。”司珈晔没有给它好脸色,捻起铝罐瓶走到门边的楼梯口,松手,再抬腿使劲一踢。
几声喧杂过后重回寂静,司珈晔紧闭房门,准备开始工作。
眼睛依旧没有任何不适,神志相比之前清醒许多。她暂且认为这栋楼确实存在某种扰人心神的能量,思绪在那一刻混乱,她无从下手引领它回到正轨,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就稍微谨慎些吧。
司珈晔从行李箱里拿出绘画本和铅笔,简易画出所处房间的平面图,如果这里出现异样,比如不同寻常的声响和会被误认成鬼的虚影,她会找出问题所在并解决,如果出现的是鬼,那么她会用红笔在纸上标注。
她拔出红色记号笔的笔帽,在空气中胡乱划动,绯红的笔尖没有参杂任何异色。
三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打开笔帽。
屋子里只有手机这一处照明,司珈晔就站在这里,用自己的五感感受每一帧画面和空气,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作为业界的权威人士,她自有一套工作流程,比起凶宅试睡员,她更像是灵异净化师。
刚入行时,她跟其他同行一样,架着摄像机整晚蹲守凶宅,过程极其枯燥乏味。日复一日,穷凶极恶的地方待久了,渐渐的,她发现世界上并没有鬼,她没有捕捉到任何关于它们的气息。
不是说死过人的房子留不得,会带来霉运吗?可是司珈晔自身的气运不但没有耗损,反而越活越顺遂,每天都会迎来新的惊喜和好运,无论是谁都会亲和地善待她,她的世界一直明媚至此。
常态对她而言太过单调,她致力于寻求精神刺激,为茫然一片的人生增添色彩。
司珈晔闭上双眼,平息内心的波澜,等待尘封于此的变动再次冲出禁锢。
窗外的鸦啼撕破寂静,她睁开眼,眼前色彩依旧,白墙、浮尘、还有蜘蛛网……
十二点三十分,一如既往。
她转过身,迟缓的动作和心绪一样平和。
无论是眼前还是身后,想必都是一样的景象吧。
“嗯?”
司珈晔微睁双眼,神色立即僵化。
她咬紧唇瓣,重新闭上眼睛,在心中倒数。
五、四、三、二……
一!
再次睁开眼,角落里的绿色行李箱褪去从前的色彩,眼前好比八十年代黑白电视机里的场景,入目一片灰色。
“这是怎么回事?”
她拾起落在肩上的绿发放到眼前……
灰色,还是灰色。
倏地松开头发,她木然地凝视着失去血色的手掌,略微愣神后,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她迅速举起双手捂住眼睛,而后缓缓地放松手指,睫毛扫过皮肤的痒意告诉她,这不是梦。
通过指缝,司珈晔看见,所处的周围,赤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