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唤木头的少年抢了赵棠梨的先,将碎片捡走,“姑娘不要捡,脏污了手。”
“何来的脏污,是我的酒坛子碎了。”
少年听闻一愣,第一次主动抬眸来看她,只见她认真的捡着碎片。
赵棠梨稍稍侧开,避开那些人再撞自己,但那些人喝醉酒才无理智,又朝着木头踉踉跄跄的走来。
“你这小厮,为何擦了我提在墙上的诗?”
少年人并不解释。
那些人便急忙凑过来,踩到自己的裙摆了!
赵棠梨挪不动一点了,手里握紧碎瓷片,火窝在手里。
若非要点体面,她真想反手就给这人来一下了。
赵棠梨克服自己,可不能学到谢玄晖那等,粗暴的行为。
赵棠梨的手被人握住,瓷片从她手里被拿了出来,慕沉看着她如玉的手指,被瓷片轻轻划破了皮,溢出来一点点的血条。
“别捡了,小心伤手。”
慕沉有醉意,但轻拂赵棠梨的手,用手帕将她手包起来。
“没伤,等会便好了,无需包扎。”
赵棠梨拆开手帕,慕沉又执拗的给她包上,往来三个来回,赵棠梨无奈,就让他这样包着了。
包好了手,还不将手松开,轻捏着她的手背,缓解她疼痛似的。
慕沉红红的眼角,不知是醉酒了,还是想哭,声音有些哽咽,“表妹……你……怎么在这里?一只手伤了还不够?这般不仔细。”
赵棠梨一头雾水,见他这神情,直道:“喝了多少酒,都发酒疯了。”
他醉酒后竟然不肯松手,赵棠梨扯都扯不出来,他的三两好友玩笑打趣他,“慕兄这喝醉了酒,怎么还缠上人家美娇娘了?还不快些松手,美娇娘要恼了。”
“需要胡言乱语,这是我表妹。”
众人笑声不减反增,“原来是表妹~”
赵棠梨觉得后背被人丁的有些发凉,顺着视线看去,那个叫木头的少年已经捡完了碎瓷片,低眉顺眼,退了场,好似从未看她。
“我家姑娘也是你们这些混厮能打趣的?”
妙仙不知从哪里抄来了一个扫把,见到这些喝醉酒的混厮还要说个不停,一个个打来,连带着慕沉也不离开,被打了。
慕沉后背及脑袋被猛打了一下,“对不起表妹,我……”
话说了半句,便栽倒在赵棠梨的肩膀上,幸亏不是伤的那边。
对不起?
看着慕沉年少俊朗的面容,这不是那个为了一地百姓,甘愿入死局的青年。
赵棠梨将那些猜想藏在脑里,不再胡思乱想。
探了探鼻息,还活得好好的,呼吸绵长,不过睡着了而已。
向前一推,赵棠梨将慕沉推到他同窗身上,让他们将人驾到马车上去。
赵棠梨让人将慕沉丢在马车前室木板上,慕沉同窗疑惑不已:“不将其挪到马车内?”
“这半天,冻不着他。”
同窗们皆面面相觑,一时酒醒了不少,知道这是真真的慕沉的表妹,侍郎府的三姑娘,那个寒门子弟招惹不了的主。
众人不敢再惹事,只得作揖退去。
酒肆小二又拎了两坛子酒追出来,“姑娘,刚才你们的酒被砸破了,这是店里赔与你们的。”
“谁赔的?”
赵棠梨看着这酒,城西酒肆打架斗殴之事不少,要真每次都要店家赔,这酒肆早就破产了。
小二知道瞒不住:“是木头赔的,掌柜的从他工钱里扣的。”
赵棠梨从门口能看到,木头现在正顶着一身的伤,继续拿着一桶水,擦拭墙上题写的酸诗,想必之前是掌柜吩咐他的,被殴打时他竟然一点不解释。
知道赵棠梨在瞧,小二解释道:“每逢这科考季,便时不时有学子在此题诗,若是常常不擦拭,这墙便黑漆漆的,不好看了。再有后来人,这墙壁上也没空题诗了不是。”
木头擦得用力,两只手并用,一些读书人在旁看着他擦掉自己的诗,未再闹事。
这大抵上题了就擦,已成共识,除非是谁考取功名,便可一直留着。
妙仙:“如此寻衅滋事,为何不报官?”
小二见怪不怪,都是这般过来的,“姑娘不知,贫苦人家的百姓,总是要这般过活的。天下读书人这般多,金榜题名的又有几人,寒门学子多少人为了读书,将唯一的口粮都卖了,只想能换得一次赴京赶考的机会。”
“总归那些文人不会打架,打得不重,不像那些武夫,一脚要人命。”
“而且挨打了,掌柜的会出药钱。”
妙仙见赵棠梨的眼色,拎着酒又入了酒肆,给了钱,大声道:“我家姑娘说了,这酒是我们未曾提好,这才摔碎。不用掌柜的赔偿,也无需为难这小厮了。”
妙仙的声音洪亮,似乎说这人,我家姑娘罩着了!
掌柜的带着木头出来道谢,木头手里拿着的抹布,都没来得及放下。
手上常年挨打的淤青,今日新被揍了红色,原本便有些惨白的皮肤,以及加水稀释后黑色的墨汁,各色砸在一起,怪难看的。
掌柜:“多谢姑娘深明大义,木头还不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