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席玉看过所有考生写的赋之后,都没有找到比梅山庭那篇写的更好的,不过这其实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示意主考官到他跟前来,将单独放在一旁的那张卷子交到主考官手上,吩咐道:“你把这篇赋给大家念念。”
“遵命,陛下。”
主考官打开那篇赋,绘声绘色的念了一遍,在场的人都听得很认真,不由感叹这篇赋的作者的才情。
念毕,宋席玉的手指轻敲铜案,道:“诸位想知道这篇赋是出自谁之手吗?”
台下有的官员齐声道:“还请陛下明示。”
宋席玉:“这篇赋,是出自梅山庭将军之手。”
“哄”的一声,其他考生不可思议的望着宋席玉,又转头看向梅山庭的位置。
“武将尚能写出这样好的赋,在场的文官们是不是应该感到羞愧?”
考生们纷纷垂眸,不敢正视皇帝。
此时,台下的侍卫高声喊到:“临川公主驾到——”
侍卫口中的临川公主,梳着样式简单的螺髻,云鬓间尽是金簪步摇,耳垂上是一对圆润饱满的珍珠耳环,艳红罗群逶迤,蹀躞上了高台,发间步摇轻晃。
梅山庭见到她的第一眼,无端回忆起多年前遇到的那个小女孩。
……
十五年前,东离与北辰两国交战,血洗山海,草掩白骸。
尽管朝廷已加强了征兵的力度,可是这依旧不能填补死伤人员的空缺。
当时北辰仅有的几位能征善战的大将都在城破之时与敌人同归于尽,被几根长矛捅了个透心凉。
北辰已经无将可用了,不得已只能让并不擅长带兵的校尉梅韵清率兵应敌。
梅韵清哪是东离将领江遥的对手,根本守不住城池,城破之后,梅韵清和他的家人全都被俘虏,带到了江遥府中。
江遥居高临下的望着几个阶下囚,道:“只要你愿意归降东离,我就留你和你全家的性命。”
梅韵清不语,朝江遥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江遥彻底被激怒,高声嚷着让属下把他们全都碎尸万段。
梅韵清的家人都被乱剑刺死,死尸被粗暴的拖出去,大殿中留下数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而比起梅韵清,江遥更忌惮的是梅韵清的独子梅山庭。因为梅韵清就算再有能耐,如今也只是个阶下囚,可梅山庭就不同了,若不斩草除根,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江遥手中攥着剑柄,牙咬得嘎吱作响,他一剑刺向梅山庭的心脏,却被梅山庭躲过。江遥准备刺第二剑,收剑时剑刃却无意划到了梅山庭的左眼眼角,将他的眼角划了一条一寸左右的口子,就像有一条红色的线虫从眼角钻到了他的肉里。
梅山庭捂着伤口,不肖一会功夫,他的手上便已沾满血迹。
……
这个伤口愈合之后,也留下了一道不起眼的疤。这个疤成为梅山庭俊朗的脸上唯一的缺陷。
此时江遥想杀梅山庭,犹如探囊取物,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来江府……
一位在数名侍女的陪同下入殿的女孩张开双臂,挡在了江遥的剑前,嗓音未脱稚气:“你们不要杀他!”
殿内的人全都跪下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众人皆知,临川公主宋舒屿,是东离最受宠爱的公主。
江遥一哽,用手指着躺在地上的梅山庭,愤愤道:“公主,他可是敌将的后嗣啊,留下他只怕后患无穷啊!”
宋舒屿:“本公主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们放了他!”
她令人将梅山庭带回府中,还请来医官为他治伤。
可梅山庭清楚,就算公主有心护着他,可宋席玉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于是,他在府中留了一封信,就离开了,本想回北辰,可却在深山里迷了路,被一个猎户收养。
年满十五岁之后,朝廷征兵,梅山庭便也应征入伍,起初他只是个无名小卒,所以江遥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可如今,他已经是与江遥共掌兵权的大将,江遥不敢再拿他怎样。
……
宋舒屿的模样与过去变了不少,她走上台阶的时候,与梅山庭对视一眼,然而目光却没有停留。
回忆起她小时候的样子,梅山庭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当年天真烂漫的公主,也变得这么有皇家的气派,一颦一笑都透露着超凡脱俗。
虽然跟谷盈溪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但也绝非那些庸脂俗粉可比的。
梅山庭望了她一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她……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