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只是尘埃罢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上面是谁。
他威胁不了任何人。
却有人可以借皇上的手亲自除掉他,他起身想求饶,却听见圣令一字一句像锯木的蚁虫钻进他的身体,蚕食的他的躯壳。
平静的大水突然发洪,他只能顺从的跪在地上,用自己听不到的语气,双手交叠在头上,额头贴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下去,“罪人谢恩。”
幽州新上任的县令是从周边调来的小官,升迁的诏书送到家中,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反复确认是自己的名字后,里面准备了交接工作,他不懂察言令色,一直被上峰冷落,没想到有人注意到他了。
他刚上任就翻了幽州的各个开支,俨然发现了不对劲。
他又着人打扮成百姓,小心打听,百姓们口径一致,挑不出什么毛病。
愁得他老婆说他头发都掉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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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在客栈等了她好久,没见着未免有些失落,眼里浮现出一丝迷茫。
宋玳第二日并未去见她,她失约了。
昨日回来后她便觉得浑身无力,反反复复从低温跳到高温,又从高温跳到低温,大夫过来开了针,开了药,服之,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谢兰砚着急赶来,谢寻欢拿了一袋冰块,按大夫的说法将冰袋放在腋下和额头,她的脸烧得像一个苹果,呼吸上下起伏,有些吃力,这几日烧得难受,醒来的时间不多。
连翘洗了洗帕子,替她擦汗。
“这可如何是好?”
大夫眼看好几日没见好转,并不托大,反而是劝谢家在请一个大夫,“这位姑娘的问题不是高热,若是高热反倒不必忧心,而是她一直处于高热转低热,低热转高热这种反复无常的情况,夫人,不是我不尽心,只是还得请你们找一个更好的大夫,以免延误了病情。”
刘大夫在汀州颇有贤名,谢兰砚叫人付了辛苦钱,顺嘴宽慰他一番,又叫谣音去打听附近有没有好的大夫。
“不要担心,你以前也烧过,娘当时急死了,就连你爹都险些被唬住了,最后你还不是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谢兰砚纯粹在安慰自己,也在安慰谢寻欢,心里却是忧心的不得了。
连翘也在心中慢慢祈祷。
在她心里,发热犹如猛兽,稍不小心便被夺了命。
“你在这小心点,我去膳房做一点粥过来。”谢兰砚见桌案上的饭菜都没有用过的痕迹,想来是没有胃口,她对自己的厨艺蛮有信心,心里简单想了想什么饮食适合病人。
宋玳碾转反侧,热退了下去,又冷,她缩在了一起,连翘叠了一层被子,搓了搓手替她捂住手,让她稍微好受一点。
她的发丝粘在了脸上,脖子上,她这几天脑子都像是被搅了一样,昏睡过去又醒了片刻,睡在床上好几日,感觉浑身酸软,突然有些怀恋早上天没亮就要起来的日子。
“来,喝水。”谢寻欢倒了一杯水,小心喂了进去,干哑的嗓子好受多了,她用手抓住他的衣袖,他顺势蹲了下来。
宋玳轻轻道:“西北巷有一件茶室里面住了一个叫桑玉的人,你叫他过来,他有办法退热。”
桑玉原本正在茶室悠闲高雅的品茶,一个身穿红衣的人冲了过来,一把拉着他上了一个马车,马车速度过快,一路颠簸,若不是他认得此人,恐怕早就用毒杀死他了。
莫不是和宋玳有关?
他刚刚稳下身子,脚才落地,谢寻欢抓住他的手就跑,“你是想累死大夫不成?”他语气阴冷,言下还有警告之意。
谢寻欢边跑边说,“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里真的有一个病人很紧急,她高烧不退,救人要紧。”
桑玉一言不发,等到了暖阁,见到了宋玳,他才知道谢寻欢为什么那么着急了,在烧某个人的脑子都要烧坏了。
他瞧了瞧原来的药,摇头,“这药太过和煦,起不来作用,换一副药去煎,我画了圈的药材多加三克,退热过后就减。”
连翘提腿就跑,立马开始煎煮,膳房大娘看她着急,抱了一堆火柴过来,“这药不要火候吧,有的药不能大火。”
连翘道:“不要,越快越好。”
桑玉喂她吃了一颗清凉丸,宋玳立马就降温了。
“大夫,她能醒吗?”谢寻欢见她未有要醒的征兆,心里只能干着急,一时间感叹还是学医的好。
桑玉垂眼一看,冷冷道:“醒了。”
一颗清凉丹下去必有作用,除非她是千年寒冰,十有八九在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