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少爷抱着一个姑娘回来!”
“夫人急匆匆寻了大夫。”
窗外梨花拂过,飘过俩朵躲在窗台上,雨声哗啦,整个汀州都笼罩在烟雨中,丑时,伸手不见五指,整个水乡陷入安稳的梦乡,除了富商谢家,他们的少爷半夜叩门,怀中有一个受伤的姑娘。
一时间,谢府从漆黑一片变得灯火通明,在雨水掩盖婢女小厮急乱的步子,少爷为人随意惯了,却也没闹过这么大的事啊。几个与他相熟的谢府下人为他恰一把冷汗。
大夫提着药箱跟着谢兰砚去了暖阁,暖阁四周烧着银骨炭,易燃难灭无烟,价值不菲,暖阁坐朝南方,冬暖夏凉,谢府的婢女得了主人的命令,迅速将其打扫出来,少爷将姑娘放在榻上,头也不回地去了雅室。
陆陆续续几个大夫过来诊治,施的施针,开方的开方。
宋玳缓缓睁开眼睛,想说话时发现嗓子痛得厉害,这属于落水后遗症啊,谢兰砚身边的丫头有眼力见,迅速倒了一杯温水,喂了下去。
饮过水后,宋玳觉得好受多了。
温暖的被窝,救命的药汤,已经被包扎过的伤口,面前的女人身着千金难买的蜀锦,珠圆玉润,这间屋子的人与物都在告诉宋玳她起码是被一个非富即贵之人所救。
面前这位妇人面若桃花,气度却雍容华贵,想来是这家的女主人。
谢兰砚和蔼道:“姑娘是哪里人?”
宋玳摇头,一脸懵懂,谢兰砚只好换个问题,“姑娘怎会半夜落水?”
宋玳道:“同郎君回故乡时遇到土匪,不慎失水。”
“你的郎君是?”
宋玳一脸羞涩,不敢瞧她,谢兰砚心中顿感不妙,“不会是谢寻欢那个混小子吧。”
宋玳微不可查点了点头。
谢兰砚:头大了,儿子离家一趟给自己带了一个儿媳。
“姑娘哪里人?”既然这样,那就探一下家底,这不过分吧。
宋玳摇了摇头,“家中只有我一个人。”
谢兰砚一听她自幼孤苦伶仃,又想起幼时因战乱漂泊无依的自己,脸上的神情越发温柔,“是我的不是,惹了姑娘的伤心事。”
宋玳面带踌躇,谢兰砚见天色不晚了,叮嘱她早些休息。
河面升起层层白烟,粘湿青瓦,打落梨花。棣洁策马赶了回来,雨水打湿衣袍,寒风袭体,面色无常,福爷简明扼要,棣洁知道他去了幽州后,隐隐不安。
棣洁,南邵人,谢兰砚的丈夫。
雅室。
一尊冰裂纹的青色梅花瓶立在窗台,插着一枝白莲,清一色的墨色家具,整齐雅致,长案上摆着一套梅兰纸砚,纸张上的墨迹早已干透。
棣洁进门,见谢寻欢湿布擦剑,厉声道:“跪下。”
谢寻欢没有辩解,将剑搁置,撩袍一跪,棣洁得知谢寻欢前往幽州,又与幽州县令几番交易,春围揭榜,榜单出来十有六、七人是世家子弟,看似与世家毫无瓜葛,深究下来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世权俨然压过皇权,布衣毫无出头之日。
汀州放榜三日后,数名书生在游浮河游行抗议,知府下令制压,争执之下,书生留下豪言壮语,不知道去了何方。过了半月余,为首三人陆陆续续溺毙于河水中。
衣衫浮动,素衣与污泥纠缠
幽州县令林意德与汀州县令陈有光私下交往密切,陈有光收到幽州来信后,先发制敌,将数名书生的尸体送回家中,用温软细语稳住民心,书生下葬的风光,家中又收了银俩,得知孩子是投湖自缢,收下银子就没话说。
四国不平,银子是急需。
棣洁听说谢寻欢参与此事,气得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逆子,你可知错?”
他拍了拍手中的戒尺,以示威严,谢寻欢眼神从戒尺中滑过,直言道:“孩儿何错之有?世权包揽科举,将朝廷官职视为囊中之物,世家子弟若是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便罢了,担当得起肩上的责任也就罢了。可是个个奢华无度,梧国外强中干,先帝耗尽国库建立行宫,割地赔款,璃幽朗虎视眈眈,若是让世家如此猖狂,不出十年,国破家亡,指日可待。”
棣洁道:“逆子,我在问你一遍,你可知错?”
谢寻欢道:“无错可有。”
结果便是背上戒尺痕迹一条一条遍布全身,紫红青三色交错。
一顿打后,有人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旋即,一脸狐疑道:“你娘说你带了一个姑娘回来?”
谢寻欢道:“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最近土匪猖狂,我去接一接,谁知她落水了。”他随便编了一个借口,补充道:“之前陪你行商,去过不少地方,她是我在途中交的朋友。”
棣洁没有过问,只留下一句注意分寸。
他的跟班阿狄连忙拿出伤药膏来,用指尖一点点将药膏擦在上面,“少爷这是何必,故意放出信息要外人误解少爷要走小道,惹得老爷发怒。”
少爷读书不算用功,在学院也是顶好的学生,就算不用腌臜手段,阿狄相信他也能上榜去皇宫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