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先看作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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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不,该是十二年前。
宾馆房间里,女人痛苦的尖叫与男人的怒吼交织不断,门外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陈涵与谢柏山争吵,却是谢忱记忆中最严重的一次。
彼时才十四岁的他拦在母亲面前生怕她做出更加冲动的事,但他又怎么是此时早已恨红了眼的陈涵的对手,谢忱被推倒在地,肩胛骨重重撞在床尾一角。
陈涵撕心裂肺的痛斥谢柏山一件件龌龊事,谢柏山怒不可遏,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更是羞愤不已,抬手就给陈涵一巴掌,大骂她是泼妇,是神经病!
陈涵懵了,愣愣坐在冰凉的地上,半晌,竟吐了一口血。
谢忱顾不得自己的痛赶紧爬过去,慌张的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帮她擦掉,却都被陈涵推开了。
她不知从哪儿拿了把水果刀,嘴里说着“你骗了我整整十年,我要和你同归于尽”的话直直朝谢柏山砍去,谢忱惊愕,他想去抓住母亲可他偏偏此刻腿根本动不了。
那些指指点点的人一见真要出事,这才知道急了,最前面两个男的赶紧冲进来,一个抱住陈涵一个迅速夺下刀,陈涵被拖拽着下意识挣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野外雌兽绝望的哀鸣。
“快报警!”一个三十多的妇女拦下正要冲上去的谢忱。
谢忱立刻去找手机,可惜手机被摔碎了。他赶紧跑下楼去前台,但座机被一个牵着孩子的中年妇女霸占:“明天就到,这男娃儿俊得很……”
谢忱等不及,刚要问路人借手机时,那个孩子拉住了他的手。
救、救、我。他用口型说着。
谢忱一怔,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抓住了男孩的手,中年妇女的翡翠耳坠晃出残影,尖利尾音刺破艳红如血的天空:“抢孩子啦……”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地面开始剧烈摇晃。
水晶灯坠落时折射出千万道虹光,谢忱恍惚看见童年时打碎的万花筒,玻璃碴扎进小腿的刺痛还未传至大脑,承重梁已裹着石膏板轰然倒塌。
谢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醒来后眼前只剩下荒芜废墟。
黑暗将时间熬成粘稠的沥青,当谢忱第十三次呼叫周围还有没有人时,左耳传来细弱的咳嗽,紧接着是一道稚嫩的童声,哥哥、哥哥……
他拖着剧痛的身体爬过钢筋丛林,摸到男孩发烫的脚踝——那温度让他想起小时候发烧时陈涵攥着他的掌心。
“我叫谢忱,你呢?”他撕开衬衫裹住男孩渗血的额头。
“……陆、元。”
他们用碎石头轮流敲着钢筋,黑暗中没有时间,他们的健康流逝是唯一计算时间的标准。
碎石棱角早已磨平了谢忱的指腹,钢筋撞击声从清脆的“铛铛”变成闷哑的“咚咚”。陆元的呼吸像只破旧风箱,额头抵着他肩窝连气音都很发不出来了。
谢忱哄他:“很快就有人来了,哥哥已经听到脚步声了……”可他知道,希望非常渺茫。
当陆元的手指第三次从他掌心滑落时,谢忱摸到男孩脖颈脉搏已弱如游丝。
他攥着碎石的手开始不受控地痉挛,指甲缝里嵌着的混凝土渣混着血水结成硬痂。最后一次撞击时,碎石脱手滚进黑暗里,他听见自己喉管里挤出的气音:“好像,真的不会有人了,没关系,有我陪你……”
他闭上眼睛,静静等着最后一秒的来到。
然而,他们终是幸运的。
犬吠刺破黑暗的刹那,混凝土碎屑簌簌落进谢忱的睫毛上。
浮尘在光束中起舞如星屑,谢忱将脸埋进陆元汗湿的发顶,听见消防员兴奋的喊声穿透云层:“这有活的!”
……
谢忱睁开眼睛,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润了。
他总以为陆元还小,可他忽视了一点,当年的小朋友真的长大了。
就像此刻跪在他床边的少年——这个他视为亲弟弟的陆元,在十八岁的这一天、在新旧年交替之夜强·暴了他。
身体又酸又疼,每动一下仿佛骨头都在“嘎吱”作响,嗓子又干又哑,脑袋疼的好像要炸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膻味,他的衣服破破烂烂挂在床沿,皮肤上的每一道青红的痕迹都在无声诉说昨晚有多疯狂。
一股恶心从胃里迅速上涌,他顾不上疼立刻趴在床边大口大口吐起来,可只能吐出一些酸水。
陆元要来扶他,被谢忱一巴掌拍开。
“滚。”
他红着眼睛,仿佛暴雪中被压弯的树枝,再多一片雪花就会折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