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郑岳面无表情地听着林子杰的汇报。
方程没用过一次身份证,没取过一笔现金,整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让人找不到一点消息。
多少年了,郑岳都没感到如此挫败过,能用的关系全都用了,能找的地方也都找了,偏偏就是找不到人。
郑岳想起来,小时候周砚找他玩捉迷藏,对于这种幼稚把戏,他早就嗤之以鼻,可又想看看小蠢货究竟有多蠢,就施舍般的答应了。
周砚每次都藏在厨房的柜子里,一藏就是好几个小时,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小岳哥哥根本找不到他,其实是郑岳故意骗他躲进柜子里。
玩的次数多了,小周砚似乎发现了倪端,可凭他脑子,根本猜不出来小岳哥哥是个欺骗他的坏蛋,久而久之,捉迷藏这个游戏,周砚就不那么喜欢了。
十几年以后,变成方程的周砚,却成了最会玩捉迷藏的人。
郑岳甚至想,他是不是离开了这里,去了别的地方。方程说过,他现在了无牵挂,彻彻底底的成了一个孤儿,一个流浪的人,会去哪里呢?
暴雨之后,秋老虎来的如此迅猛。
方程用手随意抹掉额头上的汗,从还未安装窗户的板楼外,翻进房内,解掉安全绳后,他从灰色的裤子口袋摸出一包红山渠,又掏出打火机,叮的一声,点燃了一支,随着第一口烟被吐出,黄色的安全帽下的那张脸露出惬意的神情,即便背心前后都被汗水打湿,也丝毫不影响他此刻的舒坦,一想到待会儿又可以拿到五百块钱,方程觉得这一整天的辛苦都值了。
“走了,老板已经在下头发钱了。”工友喊了一句后,径直往楼下跑去。
方程不慌不忙的,抽完一整根烟,又喝了两口水,才往楼下走去。
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个头不高,肤色黝黑,两只眼睛放着精光,当初方程说自己的身份证丢了,又身无分文,求了他好久,他才答应方程在这里干活的,不过代价是试用两天,只管两顿盒饭,方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老板本想着一个小白脸,要么是跟家里吵架偷跑出来的,要么就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这两种人哪一种他都不敢要,可耐不住方程一直缠着他,他实在不耐烦了,才让方程去试一试,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干活利索不说,还一副老手的样子。老板这才相信方程是真的在工地上干过。
工资从零涨到三百,又涨到五百,仅用了十天时间。
老板舔了一下大拇指,数了5张红彤彤的钞票,笑着递给方程:“你小子长的不比明星差,干啥子来工地吃苦。”
方程嘿嘿一笑:“我社恐,王老板。”
“你什么恐,别给老子整那些洋的,听不懂,老张的工地结束了,今天把工人都打发走了,明天就要回老家,今晚送送他,来不来?”老板发出了邀请。
方程又是一笑:“去,当然去,等我回去拿点钱。”
按理说,包工的老板一块玩,是不会带方程的,可老王看中了一点,方程会算牌。
工地上形形色色的人不少,难免有几个爱喝的,难免有几个爱赌的,只要一下工,那些爱喝的和爱赌的,就像某些动物似的,总能精准的找到同类。
王老板自然不会跟自己的工人赌,但会经常去看他们赌,方程这小子有时赢有时输,别人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但是被王老板发现了,方程几乎是带多少钱来就带多少钱走,前后误差绝对不超过一百块。
王老板试探性的带方程玩过一次,就跟他摊牌了,表示两人做局,去赢他老板的钱。
工程一层一层承包下来,不知道转了多少手,王老板告诉方程,他老板什么也不干,每年做做中间商,就能赚上百万的差价,凭啥子我们累死累活,钱都给他们赚了,反正他的老板也爱赌,输给谁不是输。
方程一听就心动了,跟着王老板赌了几次,一场下来也能赚个万把块的,但王老板这人不地道,每次也就给方程十分之一,方程也不计较,毕竟出老千被抓住了可是会闹出人命的。
方程回到工地简易搭起的彩钢房,洗漱一番后,王老板开着车来接他,七拐八拐不知道拐到哪里,方程皱着眉问:“王老板,这是去哪儿?”
王老板神秘一笑:“今儿带你去长长见识?”
方程觉得不妙,但也没说什么。
他是认识老张的,跟王老板一样,都是从别人手里承包的活儿,辛辛苦苦干个一年,也能挣到不少钱,他们这种人文化不高,不光爱赌,还爱找小姐,方程突兀的想,这些王八蛋把钱都输光了才好,省得给家里的妻子带绿帽。
车开到郊区的一家私房菜门口停了,里面黑灯瞎火的,只有门口的招牌还有一点微弱的光。
“王老板,我干了一天的活,快饿死了,这里看着不太像吃饭的?”方程疑惑的问。
“放心,绝对饿不着你。”
王老板高高兴兴的拉着方程走了进去,先穿过院子里的一片树林,又从院墙的梯子上翻了出去,再次通过一片树林,来到另一个院子,这才有了像是有饭吃的样子。
王老板推开一个房间的门,门内跟门外仿佛两个世界,门外自建房的外观,门内金碧辉煌,很难想象赌场会开在这里,这背后的老板简直是一个经商奇才。
老张和几个不认识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老王,你咋来的这么慢,我几位朋友都等不及了。”
王老王笑呵呵跟他们打招呼,方程跟在他身后也只能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