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拦住她,“你这是干什么?”
花斐没理她,又抓起榴莲龙骨汤。
李妈妈想去抢也来不及了,就连冰糖炖燕窝,也被花斐丢了进去。
“你这医生怎么回事啊?我给我家闺女吃点好吃的碍着谁了吗?”精心烹饪的食材就这么变成了一盆垃圾,李妈妈心疼不已。
李奈可怜巴巴:“花医生,我真的好饿。这是我亲妈,她不会害我的。燕窝都是托人从东南亚带回来的。”
“她本意不会害你,但她的无知会害死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花斐毫不通融。
多少孕妇就因为管不住嘴差点把命丢了。
“花医生,你年纪也不小了,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李妈妈直起腰,“你看看你们医院的伙食,顿顿馒头青菜,孩子正是发育的关键时刻,这么个吃法孩子能长大吗?”
李奈想起这几天吃的,比闹饥荒还苦,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李妈妈瞧女儿委屈巴巴,也跟着哭起来,带着哭腔控诉花斐:“我给我闺女吃点好的怎么了?招谁惹谁了?”
“好,既然如此,你等着,”花斐转身快步走到办公室,抽了一张A4纸盒一支笔,气势汹汹地回到李奈所在的病房。
李奈已经在妈妈的搀扶下从卫生间出来,坐在病床上低头垂泪。
花斐把纸笔拍在床头柜上:“来,我说你写。”
“写?写什么?”
“就写,本人某某某,坚决反对嘉大一院产科治疗方案,拒绝嘉大一院营养科提供糖尿病餐,饮食随意,一切后果包括胎儿流产,智力缺陷,产妇大出血,酮症酸中毒等,全部自己承担......”
花斐还没说完,李妈妈屈辱得如同被人当面啐了一口痰,指着花斐:“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既然不听医嘱,还住在这干什么?签字,报备医务处,马上给你女儿办出院。回家了,爱吃猪蹄吃猪蹄,爱吃燕窝吃燕窝!”
花斐脸上肌肉都没怎么动,可是说出来的话,既凶狠又决绝。
隔壁床的孕妇缩在床上,偷偷地掏出手机,刚要拍,花斐哗啦一下,拉上了隔帘。
“愣着干什么?写呀,写完我发给医务处,打发你们走。”
“你想推卸责任,”
“有你这么不懂事的妈,怎么管?你这么有本事,你来管。”
吵吵嚷嚷,李妈哪里说得过花斐,她是真没见过这么狠,话说这么绝的医生。
“走,找你们院长,找你们上级领导。”李妈拖着花斐,“我要投诉。”
花斐一甩手:“去吧。”
李奈眼见着妈妈和主治医师吵得不可开交,顿时失了主意:“别这样,花医生,妈,你们别吵了。”
李妈拉不动花斐,一跺脚,指着花斐的鼻子:“你等着。”
老太太说到做到,问了行政楼位置,给她闺女讨公道去了。
花斐按了铃,隔着对讲跟护士说:“探视时间过了,关门。”
关了门老太太就不能再回来帮倒忙了。
李奈捂着肚子,无精打采地靠在床上,呼吸深而快,花斐按掉对讲器,问道,“怎么了?”
李奈气息奄奄道:“吃多了,有点肚子疼。”
花斐一根弦立刻绷起来了:“张嘴。”
李奈张开嘴,花斐凑上去,掀开口罩闻了闻。
除了猪蹄味还有一股烂苹果的味道。
花斐真是牙都要咬断了,唤来了当班一线:“马上测血糖,尿常规,电解质,扎动脉血气。”
傅泓之进来的时候,血气结果已经回报,PH7.0,碳酸氢根才4.9mmol/L。
母亲的一顿爱心餐,活生生把李奈喂成了重度酸中毒。
这么低的PH,血红蛋白和氧牢牢结合,根本释放不出来,组织尤其是脑组织,一旦缺氧,后果不堪设想。
李奈的血糖回报也是高的离谱,21mmol/L,一次性推了28u胰岛素,推完了还得持续静脉滴注。
李奈需要监测动脉血气和血氧,花斐叫傅泓之联系重症监护,要把李奈挪过去。
“监护室没床了。”
“没床了?”花斐抢过电话,“没床了吗?一张也腾不出来?”
监护室回答:“是的。都满了。”
这时护士喊花斐:“李奈账上没钱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行。病人还留在产科,但是你们的床旁血气分析仪得给我,而且我们不付钱。”
花斐耍流氓不是一天两天了,也都知道她说转的病人一定极其危重,监护室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气泵管道还在维修,秦棉凄惨地充当跑腿的,一趟一趟往监护室送动脉血。
路上遇到宋昭,秦棉看她慌里慌张,忙问:“出什么事了?”
“听说有人在医务处上吊,要医院开除花医生。蒙医生和田主任都去了。”
秦棉:“......”
医务处派了一个人到产科,通知花斐去医务处。
“花斐,”医务处上下全都认识花斐这个刺头,一个月不被投诉个两三次都感觉她不在医院。
花斐在护士站和傅泓之、周兰商量下一步治疗,听得人喊,眼都不抬:“忙着呢,等会再说。”
这态度,难怪李奈妈妈会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她仗着多读了两年书,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
医务处正头大,病房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叫喊:“痛!好痛!”
众人还没反应,花斐已箭一般地窜了出去。
“怎么了?”花斐问,看了一眼输液袋,“怎么才下去这么点?不是交代过这500毫升必须半小时内进去吗?”
和其他疾病输液要慢不同。酮症酸中毒前一个小时必须快速大量输液,才能促进血糖转化酮体排出。
护士捏着棉签:“我也没办法啊,稍微快点,她就喊疼。”
李奈长期高血糖,血管状态不好,疼痛耐受又比一般人差,液一滴一滴,慢得急死人。
“叫傅医生过来。”
还有至少两千毫升,走外周血管得走到猴年马月,必须中心静脉置管了。
“傅医生已经来了。”
傅泓之未卜先知,直接拿着中心静脉置管包就来了。
花斐摸了摸位置,一穿既成。
置完管,液体流的快,很快血糖就下来了,PH也慢慢地纠正。
“回去睡一会吧。”傅泓之收拾好置管包,放到处置室。
傅泓之昨夜拼乐高,一夜没睡,白天都在台上,晚上再不睡就要猝死在岗位上了。
“你回去吧。我盯着她。”花斐捏了捏鼻梁。
重度酮症酸中毒,氢离子能通过胎盘,胎儿也会发生酸中毒,如果长时间纠正不了,将严重影响胎儿神经系统发育。
花斐决定留在病房,盯着李奈的电解质和动脉血气。
傅泓之沉寂了一会,说道:“花斐,你没必要什么坏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花斐冷冷道:“少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懂我?”
傅泓之叹了口气:“即这么说,那我留下来。”
花斐垂眼:“你留下来干嘛?”
“如果李奈保不住,让我来告诉她这个坏消息。”傅泓之歪头,“至少,我比你抗揍,不是吗?”
他真的有那么一点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听得见她没说出口的话。
花斐凝了三秒,对上傅泓之猩红的眼睛,精致白皙的面庞有了一丝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