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见天心方丈。"九郎抱拳扬声道,墙头的小脑瓜歪了歪:"寻我们方丈作甚?"
"家师季伯昌,劳烦通禀一声。"九郎见小沙弥谨慎至极,索性甩出师父名头,那青头皮哧溜缩了回去,墙根传来啪嗒啪嗒跑远的脚步声。
听闻是老友的土地,天心方丈竟是亲自相迎,掌中念珠转得飞快:"老季的徒弟...陈郡百姓有指望了!"小沙弥攥着师父衣角,双目亮晶晶的,他瞧着廊下横七竖八躺着啃菜饼的灾民,头回觉着日头真照进瓦檐底下了。
"天心方丈。"朱漆寺门吱呀呀推开,三人齐刷刷合掌行礼,老方丈脸上皱纹里都蓄着慈悲:"快进来喝杯热茶。"
"你便是老季那宝贝徒弟了?"天心方丈攥住九郎手腕,把人扯到光里打量了一番:"上回见你才这么丁点高,还不记事罢。"那双大手比划着院中石桌高度:"你师父总念叨你身体不好行不了远路,这是第一次到陈郡吧!"
"师父这些年也一直记挂着您。"九郎垂手应道:"等疫病平息些,还要亲自来拜会您的。"老方丈闻言,捻着佛珠笑出满脸沟壑道:"那老倔驴肯挪窝?老衲把蒲团都给他晒软和。"
"听说您这里收容了许多灾民,疫病的情况可否与我细说?"九郎要办正事,随天心方丈进了禅室,秦知归与刘含玉则留在院中歇息。
"没想到爬山这般费气力。"刘含玉瘫坐在石凳上,喘着气招呼方才开门的小沙弥:"小师傅,快端两碗水来解解渴。"秦知归没应声,将头枕在手臂上伏在石桌边。她也没料到自己身子骨这般弱,不过半个时辰的山路,竟惹得头晕目眩,太阳穴突突直跳。正闭目养神时,耳边传来陶碗磕碰石桌的声响,又听得刘含玉抱怨道:"这般烫嘴?能换些凉水来么?"
"方丈特意嘱咐,疫病期间只能饮这滚水。"小沙弥摆好粗陶碗,袖口沾着灶灰:"女施主且晾晾再喝罢。"
"姐姐、姐姐。"刘含玉见碗中热水晾得温了,伸手轻推伏在石桌上的秦知归,可那人却似睡沉了般毫无反应,怕水要凉透,便抬手去捋了一下她黏在额前的碎发想将人叫醒。
"怎么烫成这样?"指尖蹭过秦知归汗津津的额头,刘含玉心里一紧,她双手抄住秦知归腋下要扶人起身来,不料秦知归身子软绵绵的直往桌下溜,刘含玉根本架不住这重量,慌忙朝呆立的小沙弥喊:"小师傅!快来搭把手!"
"女施主这是..."小沙弥忙从背后架住秦知归的胳膊,偏头就瞧见她紧闭的眼皮下泛着病态的红,唇色却泛青灰,他瞪圆了眼睛,朝廊下扫地的灰衣僧人扯着嗓子喊:"师兄!师兄!快请师父过来!"
"出什么事了?"刘含玉手脚冰凉哆嗦着问道,小沙弥转头时后颈都绷直了,朝她颤声道:"这女施主的症状像是染了疫病。"说话间撇开了刘含玉,和师兄一个架肩膀一个抬脚,把秦知归往寺门方向搬。
"你们要带她去哪儿?"刘含玉见他们真要把人抬走,急得声音都哑了,可听见"疫病"二字又着实不敢上前,此时天心方丈带着九郎疾步赶来,架着秦知归的小沙弥见师父现身,忙扯着嗓子喊:"师父!这女施主八成染了疫,咱们得赶紧送她上山!"
"住手!"天心方丈还未开口,便听九郎大声呵道,两个小沙弥顿住了脚步,架着秦知归僵在寺门青石阶前。此时秦知归忽然在颠簸中有了动静,费力撑开眼皮,望向几步外的九郎,她喉头突然一哽,"哇"地呛出口黑血来,溅在青石板上滋滋冒着热气。
两个小沙弥吓得魂飞魄散,齐齐松手往后跳,秦知归重重摔在石阶上,天心方丈瞳孔骤缩,捻着佛珠的手直指地上蜷缩的人影:"这正是发病之象。"一旦发病,没人能挺过半炷香世间,老方丈沉沉叹口气,带着众僧合掌垂目,虔诚的念起了往生咒来。
九郎却置若罔闻,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将秦知归半扶起来枕在自己膝头,从袖中掏出一颗九转还魂丹来,两指捏住她下颌撬开牙关,将药丸硬塞了进去,此时刘含玉也总算稳住了心神,抓起石桌上晾温的陶碗就往这边跑,两人一个捏鼻一个灌水,抵着她喉头一送,总算是把药丸冲下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