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归盯着泡得泛红的掌心喃喃道:“不过是捡着软柿子捏,吃准了我耐不得他们何!” 水面倒影被搅得细碎,蒸腾的热气熏得眼眶发烫。
或许是想得太多,这夜梦魇缠得格外紧,东宫在暴雨里被泡成沼泽,自己仰面陷在腐叶堆里,喉咙漏风的破洞汩汩往外冒血泡,怎样也止不住,满嘴铁锈味突然变成黏稠的甜腥,秦知归想喊喜鹊拿盆来接,可张嘴只呕出了一口血来。
额头的汗珠渗了出来,秦知归捂榻上发抖,唇间溢出着声没喊完的救命,偏被梦魇卡在了齿关,待到寅时雪雁掀帘查看时才瞧出了异样。
“夫人,夫人,怎的发热了!”
雪雁放下手便往井台跑,将浸得冰凉的帕子敷在秦知归额头,却不想昏沉的人受了刺激,竟是含混的喊了声 “救命”出来,奈何那声音太轻,雪雁并未听见,只是捏着秦知归的手一声声的唤她。
秦知归在梦魇里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唤自己,眉头越皱越紧,几乎蹙在了一处,却只有手指微微动了两下,那动静轻柔得好似在雪雁掌心挠痒痒一般,人却依旧醒不过来,匆忙赶到的王婶见此情景一惊:“夫人真像是魂儿被魇住了。”随即点燃蜡烛,指向秦知归虎口处对雪雁道:“快!使劲掐下去!”
雪雁望着自家夫人那娇嫩的手,一时竟狠不下心,指甲掐出个浅印又缩了回去,王婶瞧得着急,这紧要关头还顾念着怜惜,怒斥了雪雁一声“磨蹭什么!”抬手便照准虎口掐了下去,青白皮肉瞬间被掐成了紫红色。不过秦知归吃痛,竟真是颤着睫毛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夫人醒了!”
见秦知归终于睁开眼睛,喜鹊在一旁欣喜地唤道。怎奈秦知归的梦境太过逼真,她见眼前人影晃动,先是一惊,随即将身上所盖的被褥紧紧攥住,带着哭腔哀求道:“别杀我。”
王婶见她的反应甚感奇怪,她不知究竟何事能让这自小在盛京世家长大的小姐如此恐惧,于是又坐回床畔,关切地问道:“夫人梦到什么了?”
“别...别过来。”"秦知归死死揪住褥子往床角缩,捏得指节泛白,王婶愣住了,这昏暗的烛光下,自己倒真像那要取她性命的恶人。
“夫人?”
直到喜鹊软糯的声音响起,秦知归脑中才清明了些,她抬眼,涣散的视线掠过了面前的王婶,落在了她身后满脸关切的雪雁和喜鹊身上,神色一滞,竟又栽回了枕头里。
而这厢,顾成渊与白墨主仆二人更深夜静了方回到王府,王府虽大,在黑暗中却只有一片死寂,唯有前厅尚燃着烛火,孤伶伶地伫立在那里迎接着晚归之人,烛光照耀之处,一个食盒分外引人注目。值夜的侍女见顾成渊目光停驻其上,连忙禀告道:“王爷,是季府晌午送来的,说是值此佳节亦不忘感念您的恩情,其中月饼乃是季府夫人亲手所做。”
听闻是秦知归亲手做的,白墨顿时来了兴致,对那侍女道:“既是季夫人一番心意,还不快快呈上来与王爷一观。”侍女闻言,急忙取下食盒盖子。除却正中央那一块圆润饱满,其余皆做成了花瓣形状,在盘中摆放得宛如盛开的鲜花一般,精致好看。侍女低头将那盘月饼取出,顾成渊却只冷冷瞥了一眼道:“扔进池子里喂鱼。”
白墨跟在顾成渊身后,顺手从盘中拈起一块,放在鼻下轻嗅道:“我原以为这季娘子只会闯祸,却不想还有这般巧手。”时间已至后半夜,腹中也有些饥饿,白墨便就着手中月饼咬了一口,随即露出诧异之色,赞道:“竟是桂花馅的月饼,入口清香,饼皮细脆,虽说已是凉了些,却比咱们忘川楼所制的还要美味。”
“是吗?”
顾成渊闻言,目光仿若不经意的扫过白墨手中那块月饼。白墨见他似又有了兴致,连忙回身将盘子重新端起,呈至顾成渊面前,就见自家王爷伸手拾起正中那块圆饼,咬上了一口,细碎的饼屑沾了些许在他唇边,不过却是入口清甜,饼皮中的桂花粒被烤得酥脆,细细咀嚼之下,香味盈满了整个口腔。
“殿下觉得如何?” 白墨眼角带笑的看向顾成渊,他心里清楚,自家王爷素来不喜甜食,这月饼此刻还能拿在他手中,便与赞赏没什么两样了。果然,顾成渊长眉一挑,看向手中剩下的半块月饼,开口道:“备上回礼,吾要亲赴季府一趟。”
翌日
“夫人,您热症还没褪呢,医官都嘱咐您卧床静养,怎的偏要到花园来喂鱼。”雪雁跟在秦知归身侧,满脸忧色地说道,她不知现下秦知归只想着出门寻个清净,只要一待在房中,那可怖的梦境便在脑海中不断浮现,直叫她胸闷气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