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几乎是立时做了答,秦知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相隔五年光阴,却真是前世今生,沧海桑田了,感伤之意刚涌上心头,却又听雪雁不紧不慢的继续道:“不过已经死了五年。”
“!”
秦知归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佯装不经意地听雪雁继续讲下去:“传言燕王殿下少年时就娶过一门亲事,” 雪雁边说边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在秦知归耳旁道:“不过他那王妃命不太好,五年前在东宫让人杀了。”说罢还不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是吗?” 秦知归苦涩开口,声音微微发颤,从旁人嘴里听到自己的结局,好像有些荒谬,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自嘲道:“燕王妃的确是命不太好。”谁又能想到,要了她性命的,竟是那最亲密、最信任之人。
雪雁不知其中缘由,只瞧见自家夫人面上忽然泛起一抹苦笑,那笑得比哭还要难看,瞬时慌张的问道:“您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没有...”眼眶有些酸涩,秦知归侧过头去摆了摆手道:“就是有些乏了,容我缓缓。” 秦知归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过了片刻方才继续追问道:“那杀害燕王妃的凶手,找到了吗?”
雪雁闻言摇了摇头:“好像没有,而且那日被行刺的不止燕王妃一人,还有六殿下,如今已封了献王。”
“六殿下?”秦知归皱眉,有些疑惑,他们的目标明明是太子,怎么中毒的变成了六皇子?于是追问道:“那太子呢,可有中毒?”
“太子殿下?”雪雁歪着头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说,只记得燕王妃和六殿下中的毒叫什么,无什么的。”
“无可解?” 秦知归双手攥紧,咬牙说道。
雪雁恍然大悟,用力点头道:“正是!正是无可解,六殿下因此还被送到宫外静养了三年。”
“他竟活下来了?” 秦知归有些不可置信,虽不愿再回忆那噩梦般的夜晚,可阁楼中人森冷的嗓音如附骨之疽般在耳畔回响,他们分明说过这“无可解”之毒神仙难救,六皇子怎会活了下来,她越想越觉蹊跷,自己的死与六皇子中毒之间是否有什么勾连?
思绪翻涌间,雪雁的声音再次响起,只听她讲道:“六殿下虽是活了下来,可燕王妃就没这般好运,听说她死后不过两日,她父亲便因哀思成疾,也跟着去了。”
“你说什么!?”
秦知归猛地攥住了雪雁手腕,死死盯着她那翕动的嘴唇,仿佛这样便能让她将说出的话收回,可雪雁惶然跪地的身影在视线中扭曲晃动,秦知归忽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竟是直直向后栽倒了去。
“父亲...”蜷缩在被褥中的身影不住颤抖,秦知归将脸埋进掌中,命运翻手为刃,她死而复生,却要承受这剜心之痛,如今她做不得秦知归,亦不是真正的南家女,连最后一丝骨血牵连都被斩断,倒成了无根的浮萍,没了来处,也不知该去何方。
接连着两日,秦知归都将自己锁在房中,时而痴痴的笑,恍惚是幼时承欢膝下,看父亲执笔誊写药方,时而又化作了悲怆的呜咽,仿佛看见父亲握着自己的手辨认草药,掌心粗粝的茧子摩挲着指尖,说要护女儿一世安稳。
指尖掐入皮肉中,秦知归盯着帐顶那晃动的红绸,任由眼泪落下,若苍天有眼,不知父亲可否同自己一般,在这世间的某个地方重活一世。而自己,也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找出真凶,给自己讨回公道,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整理好情绪,秦知归有了要走的路,也到了要归宁的日子。
从雪雁口中得知,原身南望晴多喜富贵华丽的衣饰,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一个人的喜好是不会突然大变的,抚过南望晴留下的胭脂匣,挑了一袭红色长裙,浓稠如血的绸缎上金丝蜿蜒,绣着并蒂花,腕间鎏金牡丹镯与羊脂玉镯交叠相撞,稍一动便是碎玉溅冰般的清响。
季青临立在马车前,却只是浅浅的看了一眼,他不喜欢这样的打扮,瞧罢便径直上了马车,季府的马车不大,两人并排坐着难免会有触碰,秦知归便倾身贴靠在了车壁的一边。
季青临见状,面上噙起一丝笑意,不得不说,像他这样儒雅的人笑起来,的确叫人如沐春风,只不过他开口又是问道:“夫人怕我?”
嗓音夹带青年书生独有的温润,干净好听,偏生那眼神似要将秦知归寸寸看穿,就像一只狐狸,正在逗弄被抓住的兔子,而且这话也问得没理,原本的南望晴贵为尚书千金,为何会怕他?不知这二人间到底有什么旧债?
思及此处,秦知归略带疑惑的抬了头,却不想两人离得太近,差点撞上季青临的鼻子。
“咳...”
轻咳了一声,秦知归借着整理衣裙的动作又挪远半寸解释道:“倒不是怕你,季郎也知晓我的病症,如今你与街上的路人于我来说一样陌生,可能容我多适应些时日??”
“街上的...路人?”好歹是成了婚的夫妻,季青临闻言不悦的将身子压得离秦知归近了些,将人逼得贴在了角落道:“倒成了为夫的不是,近日忙于公务,竟疏忽了夫人?”说着,他伸出两指来挑起了秦知归的下巴,开口挑衅道:“不若现在...亲近亲近?”
“还是不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