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兴地眯起眼,正想再说点什么,就看见那只蝴蝶忽然动了动。
它挥动着那仿佛是大海颜色的磷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的手指,藏进了盛开的蔷薇花丛,我试图找到它,但是浓艳馥郁的花香把它的去向全都掩盖了。
我沮丧地垂下了手指,“……不见了。”
我的蝴蝶不见了。
还没给路他们看呢……
算了,还有其他的!
抓到其他的给路炫耀也是一样的!
我重新打起精神,准备和那些蝴蝶展开汤姆和杰瑞的比赛。
不过,没拿捕虫网,也没有足够的体力,我根本追不到完全是在挑逗我的蝴蝶们。
追了一会,发现一直被蝴蝶玩弄,我气呼呼地甩开绕着我转圈的蝴蝶,挥着手拒绝它们在靠近我。
“走吧走吧,我们去里面。”我催促地推着他,一边走一边抱怨,“太讨厌了,呆不下去了,不开心!”
香克斯任由我顺着我的力气向前走,听见我的抱怨,他用鼻音轻轻疑惑地嗯了一声。
“怎么不开心了?”他说。
“那些蝴蝶太难抓了啦,飞得好快,以为停下跑过去又飞不见了。”
香克斯眨了眨眼。
“那安娜不追了吗?”
“追不到嘛,不如去找路玩啦。”我不太高兴地向下瞥向停在我头发上的蝴蝶,它们现在又像是花朵发饰自带的装饰,乖巧地我伸手也不逃离,“不理又跑过来,真过分……”
越说越气,我忍不住发出暴言:“要是那只再主动飞过来,我一定要把它关进玻璃罐子。”
话说出口,那种熟悉的语气令我纳闷了一下。
总是喜欢把人关起来的是夕照那个偏执狂啦,明明我才懒得对自己之外的东西付诸太多关注,反正我总会有新的喜欢,得不到就换另一个,哪会做麻烦的事。
变换了脸上愤愤的表情,我收回向前推的手,若有所思。
是荼毒,一定是荼毒!
这是那家伙对我的严重荼毒。
哪天梅林再来梦里,一定让他替我送那家伙几场噩梦。
最好是不吃完胡萝卜不能醒的那种梦,这对那个严重挑食的麻烦笨蛋可是究极炼狱。
想想她会出现的表情,我忽然就没有任何不愉快,身心舒畅,追不到蝴蝶也完全没关系。
哼哼,那种笨蛋挑食狂,就给我陷入逃不掉的胡萝卜地狱吧!
想好了给那家伙的报复,余光瞥到香克斯还在看我,我心情相当不错地纠正了上面的错误发言。
“那个话是开玩笑哦,我才不会那样做呢,那完全不是我的风格。”
以为话题就这样过去,我刚想要继续拉着他去找路他们,就看见香克斯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是安娜的风格会怎么做呢?”他的语气跟表情一样。
我略微停顿了思考的时间。
“怎么做……什么也不做吧?那种偏执的事情,我觉得我不会在意其他东西到那个地步啦。”
其实很简单的说法是,平时占卜时接受的信息流繁杂琐碎,我已经练就了只要不重要就可以轻松隐藏记忆的熟练技巧。因此,通常我会很快让自己看似忘掉可能会影响我情绪的任何事,包括过度的在意。
这就是我一直快乐没心没肺的秘诀哦。
听上去似乎和梅林有点相似,那家伙是有名的没有心的堪比翁,但实际上我不是那样啦,说是和梅林截然相反也可以。
正因为是人类,心还是人类,所以用忘记来阻止自己投注太多的情感。
“唔、说起来的话,我的风格和那只蓝蝴蝶还有点像啦。”
建立短暂联系后就戛然而止什么的。
毕竟人的心有了感情,和他人构筑了联系,那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就成立了。一旦成立,落下的命运也就此注定。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被剑穿过,即使不会死掉,我也是会痛的。过分地爱人就是对自我的谋杀。
我才不要呢。
“……这样。”香克斯很温和地笑了起来。
“这确实是安娜的风格。”
几个刚才摘的时候滚落下来的浆果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无意中踩过了,碾碎的残骸眨眼一看仿佛被迸溅到上的新鲜血迹,我背起手,跳过那摊看上去就黏糊糊的地方,转身歪头看着落在我身后的香克斯。
……尽管没有那段失去的记忆,还是有直觉告诉我,就在我想不起来的一段过去时光里,我可能对香克斯做过什么很无情的事。
一这么细想就觉得再聊下去稍微有点不妙,我是绝对不会为过去想不起来的错事承担后果的。
所以,当机立断,迅速远离这种危险的话题。
“不讲这个了啦,有香克斯陪着我,蝴蝶抓不到就算啦。”
我跑过去抱住香克斯的手臂,拖着长调撒娇。
“我们去找路他们玩吧,这边好无聊哦。”
“……”
香克斯注视着我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平静且沉稳,我没有看到过香克斯的眼睛里有混乱或者犹豫的情绪存在。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可能很久很久之前,年轻的香克斯会有那种——像是我会为蓝蝴蝶不见了而失落和因为抓不住蝴蝶而恼怒那样——幼稚的情绪,但是现在,他平静的眼睛里,我看不见他的情绪。
像是大海的深处,平静的海面看不见深处的海底。
就算不知道他现在的情绪和想法,我没忍住,憋了会,还是完全没有任何堂皇地笑了起来。
“走嘛。”我晃了晃怀里抱着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