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碰撞的脆响打断了七亚的问话。

“不清楚，但目标显然是秋水……”浦原分析道，同时巧妙地躲过一次袭击。红姬在夜色中舞动，每一次交锋都迸溅出耀眼的火花。

“喂！”七亚冲着黑影大喊，“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七亚，你好吵啊。”秋水的声音带着宿醉初醒的沙哑。

他猛地回头，只见白色身影从身旁一闪而过。

丝线如毒蛇般窜出，精准地缠绕上最近一个敌人的脖颈。

那人惊恐地抓挠着喉咙，却只能抓到虚无的空气。

月光下，她侧脸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眼眸中闪烁着七亚从未见过的冷冽杀意。

“秋、秋水...？”他呆愣住了，眼前这个杀伐果决的女子，与记忆中温柔的秋水判若两人。

她踩着敌人倒下的身躯向前，每一步都让红线在月光下编织成更大的网。

敌人的头颅滚落在地时，她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只是随意甩了甩手腕，将血珠甩成一道新月状的弧线。

“这些垃圾也配来送死？”血雾中，她嘴角浮现出七亚从未见过的、近乎妖异的微笑，“真是被小瞧了啊。”

七亚的眉头越皱越紧：“你早知道他们会来？”

秋水正要回答，突然像是感应到什么般僵住了，所有杀意在这一刻冻结成冰。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夜樱纷飞的树下，浦原正懒洋洋地倚着红姬。

“哟，秋水。”

他慵懒的声音，五十年岁月未曾改变分毫。

“好久不见。”

夜风拂过，卷起满地染血的樱瓣。

红线在她指间寸寸崩解，最终化作灵子消散在空气中。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

突然眼前被雾蒙住了。

五十年来用酒精筑起的堤坝，竟在这一声问候前土崩瓦解。

“真是...”喉间哽住的何止是未尽的话语，还有那些在虚圈无数个黑夜里，对着空酒坛练习过千百遍的“好久不见”。

浦原瞬步带起一阵微风。

当他温暖的灵压包裹过来的瞬间，血霞之盾在她身后绽放出万千光羽。细碎的光斑掠过他的脸，将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映得异常明亮。

她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他。

他的瞳孔太过深邃，像是能吞噬月光的海，翻涌里面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她忽然理解了飞蛾为何要扑火，若能在这道目光中化为灰烬，也好过在无尽的逃亡中枯萎。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血霞之盾外是刀光剑影，冰冷的金属碰撞发出令人脊背发凉的清脆声响，像是命运交响曲中的尖锐乐符。

他指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抚上她眼角。

“为什么要哭？”

“风大迷眼...”她偏头的动作让一缕银发缠上他的手指。

浦原微微一顿，随即低低地笑开来，胸腔的震动透过指尖传递给她。

“是吗？”他轻声说，“我还以为，是看到我太过激动。”

沾血的睫毛剧烈颤抖了一下：“不过五十年未见，何来激动一说。”

他笑意更甚：“五十年啊...”修长的手指比划着，“足够让义魂丸进化出自我意识，让志波的烟花配方改良二十次……”指尖突然点上她的眉心，“也足够让我确认，见不到你的日子，实在太久了。”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里藏着沉甸甸的情感，轻轻落在她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喂！你们两个！”七亚的吼声撕裂暧昧的空气，“叙旧也要看看场合啊！”

秋水猛然回神，后撤半步，就在转身迎敌的瞬间，突然像断线的人偶般向前栽去。

“秋水！？”七亚慌忙接住她瘫软的身躯，掌心触到的温度烫得惊人，“醒醒！别吓我啊！”

少年声音都变了调。

“哎呀...”浦原用红姬戳了戳地面，另一只手挠着后脑勺，“看来特制醒酒剂的剂量......稍微计算失误了呢~”

“你这混蛋故意的吧？！”七亚瞪着面前这个挠头傻笑的人，那副模样与记忆中初次相遇时如出一辙。

那是秋水前往现世的第五年。

“我叫浦原喜助，”那时的他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是秋水最~重要的朋友哦。”

他说，是受秋水所托来照顾自己。

七亚至今记得自己当时的嗤笑。一个大男人需要什么照顾？更何况是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家伙。

他只当是某个无聊的家伙，在寻自己开心。

但这个男人就像黏人的野猫般，总是突然出现在他生活的各个角落。

训练场上，某个懒洋洋的声音会突然从围墙上传来：“呀~林野桑的剑术又精进了不少呢~”

执行任务的途中，他独自穿过流魂街的巷子，浦原的脑袋从拐角探出：“林野桑，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就连偶尔想独自小酌的夜晚，这个不速之客也会突然挤进居酒屋的卡座：“林野桑，如果有什么事自己没法想通的话，可以找我聊聊哦~”

更令七亚烦躁的是，浦原总能准确地说出那些只有他和秋水才知道的往事，笑得一脸欠揍。

“够了，别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们似的。”七亚终于拍案而起，狐疑地盯着浦原那双看似真诚的眼睛，“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别这么看着我嘛，林野桑。”浦原轻轻一笑，“只是想聊聊秋水~”

“有什么可聊的？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自以为潇洒的离开，却把回忆和痛苦留给了我…”七亚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她…”

浦原忽然露出七亚从未见过的表情。

居酒屋的灯笼在他侧脸投下暖橘色的光，让那个瞬间的微笑看起来近乎温柔。

“秋水她啊……其实比林野桑想象的还要在乎你。”

七亚的喉咙发紧，他想反驳，想质问，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低哑的沉默。

“她每次执行完任务，都会绕路去流魂街找你。”浦原的指尖轻轻敲着酒盏，“明明最怕冷，却在冬至夜里穿着单薄的死霸装，沿着你们常去的路线一遍遍徘徊...”

“她总说...你生气的时候，就像小孩子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去哄。可每次，都是她自己先低了头，哪怕错不在她。”

“她背负了那么多沉重的东西，不愿让别人为她分担一丝一毫。”

浦原忽然低笑一声，“明明在乎的要命，却偏偏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每次想做的事和说出口的话总有差别…”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七亚的声音哑得不像话，“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得到一次原谅的机会。”浦原的目光越过他，望向窗外的夜空，“如果是林野桑的话，一定会理解她的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藏着某种七亚读不懂的东西。

——就好像，他也在等待着某个人的原谅一样。

“去找她吧。”浦原突然推过一条银链，“如果是你给她的话…”他的指尖在项链上方停顿了一瞬，突然露出往常那种狡黠的笑容，“她一定会收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