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番队的檐角垂着瀞灵庭百年未变的风铃,浮竹病榻边的药盅腾起热气。
“队长,我回来了。”
秋水跪坐在床前,额头触到榻榻米缝隙间沁出的凉意,耳畔是压抑的咳声与瓷匙轻碰药盅的脆响。
“对不起…这些年,让您操心了。”
浮竹轻轻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回来就好。”
远处,忏罪宫传来的钟声。
钥匙在锁孔转动的滞涩感与五十年前别无二致。
拉开门扉,月光淌过五十年来纤尘不染的砚台。
“啊?副队长?!”回廊传来海燕的惊呼,“您什么时候——”
“还叫副队长呢?”秋水回眸挑眉,“你才是副队长啊,海燕。”
“嘿嘿…叫习惯了嘛……”海燕挠了挠头,“话说回来,你失联是怎么一回事啊?队长很担心你呢……”
“一言难尽。不过,队长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不必担心。”
海燕松了一口气,笑容更加灿烂:“我就说嘛……副队…秋水桑不会失踪的~”
秋水斜睨着书架上整齐排列的鬼道书籍,忽然伸手拂过书架顶端,指尖果然未沾半点尘埃。
“这屋子怎么这么干净,难道是你收拾的?”
“我?我哪有这闲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副队有多忙。”海燕倚住门框,“是浦原那家伙,每周都来打扫。”
“哈?”秋水一愣。
“说是什么...灵子尘螨会影响实验数据。”他突然顿住,指节抵着下巴回忆,“第一次遇见他时,就在你的寝室门口。”
秋水将书册重重拍回原位:“还真是有他的风格,连这种理由都能想出来……”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海燕的手指上,一枚朴素的银戒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
“婚戒?”她晃了晃酒壶,“当年追着我讨教瞬步的小鬼头,居然学会讨姑娘欢心了?”
海燕耳尖泛红地摸着戒痕,他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幸福:“都桑可是个大美人,性格又好,我们很合得来。”
秋水举起手中的酒壶,轻轻碰了碰他的戒指,算是无声的祝福。
寒暄过后,海燕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月光突然被阴影吞噬。
“呵……没想到是你先找到我。”秋水指尖轻抚颈间的项链,金属表面倒映出蓝染镜片的寒光,“瀞灵庭的消息,什么时候效率这么高了?”
“怎么,失望了?”蓝染的目光扫过她的面庞,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而难以捉摸,“你在期待谁呢?”
秋水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落在远处的夜色中。
自己在期待谁呢?
是好奇心旺盛的七亚?
还是那个只会闷头搞研究的疯子?
至少,不会是他。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之间,将空气凝固成一片冰冷的寂静。
秋水仰头闷了一口酒:“蓝染副队长的突然造访,不会是想讨杯冷茶?”
“冷茶自然无趣,不过,若是与叛逃的人共饮,想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我可没有被扣下叛逃的罪名哦。”她眨了眨眼,笑得狡黠,“看来纲弥代家还没放弃我这枚弃子。”
蓝染轻笑出声:“宫叶,你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很乐观。”
“哦?看来蓝染副队长知道些什么呢……”
秋水把玩着酒壶,指尖轻轻敲击着壶身,“要用什么来交换呢?地位?权利?金钱?我还真猜不透你的心思呢……莫非,是想让我帮你做点什么?”
他推了推镜框:“我只是一个看戏的观众,偶尔也会下场推波助澜。”
“哈哈……”秋水垂眸低笑,“那这五十年的叛逃,你看得可还满意?”
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故作叹息,“唉……酒已经喝光了啊……”侧身从他身边走过,“看来我们只能下次再聊了~蓝染副队长。”
“你的才能,不该被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逃亡中。”
蓝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秋水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扬了扬手中的酒壶,仿佛在向某个看不见的存在致意:“真是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个喜欢喝酒的废物罢了。”
蓝染的棋局铺得太远。
那些试探、算计,或是什么更深的阴谋,她都懒得去深究。
现在她只是酒馆常客,是巷角呕吐的醉鬼,是夜半踉跄的独行人。
那些刻意被模糊的轮廓,在醉意最深时反而清晰得刺目。
至于那迟早要面对的现实?
她舔了舔唇边的酒渍,任性地想:
反正这壶中日月,终归比发酵的谎言来得真实。
管它什么未来什么过往。
她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