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青苔不知何时已漫过砖缝,二十年的时光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悄然流逝。
现世的战火愈演愈烈,虚的数量在急剧攀升。
秋水的手微微一顿,笔尖在“派遣名单”一栏晕开小小的墨渍。那些被她勾选的名字,明日就会化作瀞灵庭新的墓碑。
好似一切都没有变,她依旧是那个夺人性命的杀手,只是从阴影处走出,锋利的刀刃变成了手中的笔。
京乐时常拎着酒壶晃进十三番队的队舍,美其名曰探望浮竹,实则不过是找个借口喝酒罢了。
他的笑声慵懒而随意,偶尔还会朝埋头处理文件的秋水举杯:“秋水酱,不来一杯吗?”
秋水不屑的轻哼:“队长这么悠闲的话,不如让个位置给我当当?”
其实像这样副队接管队长的事务并不少见。
“宫叶副队长,这是这月的现世支援报告。”
那人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如此的礼貌而谦逊。
秋水接过文件,微微颔首:“谢谢,蓝染副队长。”
雨来得突然,像是天空突然决了堤。
秋水抱着文件,与其他少数几个队员站在屋檐下避雨。
队员们低声抱怨着天气,她却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几步,生怕会有人向她寒暄。
“宫叶副队长不喜欢他们吗?”温润的男声混着雨丝飘来。
蓝染指尖轻轻擦拭着镜片,动作优雅的不像是被暴雨淋过的窘迫。
那是秋水第一次看到他不戴眼镜的样子。
没有镜片阻隔的瞳孔像深夜的海,平静水面下藏着吞噬光线的漩涡。
恍若曾在某个雨夜见过相似的眼神,那个总爱在实验室调试仪器的自负的少年,偶尔抬眼时也会露出这般洞悉一切的目光。
“只是不喜欢闲聊。”秋水解释着,把濡湿的碎发别到耳后。
蓝染重新架起眼镜,瞬间将那片深渊重新锁进温润的假象:“宫叶副队长似乎有心事?”
秋水不禁皱了皱眉,这人敏锐的也跟浦原一般,真是令人讨厌。
她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雨滴连成线,模糊了远处的景致。
“我在想,这场雨会不会把队员的墓碑都冲走。”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种近乎示弱的语气,不该出现在副队长的面具之下。
“宫叶副队长真是温柔呢,”蓝染的笑意更深了些,“连死者的安息之地都记挂着。”
温柔?秋水在心里冷笑。
她的温柔不过是虚伪的面具,掩盖着内心深处的血腥与孤独。
“蓝染副队长似乎对温柔这个词有着别样的理解。”
蓝染轻轻摇了摇头,镜片在潮湿的空气中泛起一层薄雾:“每个人都有多面性,宫叶副队长自然也不例外,不是吗?”
秋水抱紧怀中的文件,目光落在蓝染的镜片上,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扭曲的倒影。
那个在雨夜中撕开血肉的自己,那个在墓碑前沉默的自己,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宫叶副队长似乎总在戒备什么呢。”他的镜片倒映着她紧绷的指节,“有机会的话,欢迎您来五番队,我们可以一起喝喝茶,放松一下。”
这是蓝染第几次邀请她去喝茶了?她已经记不清了,但她一次也没去过。
雨势渐小,天边透出一线微光。
“看来我该告辞了。”蓝染笑着退入雨幕,五番队徽的肩章在雨中模糊,“宫叶副队长等等再回去吧,文件若是湿了,可就麻烦了。”
秋水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文件,纸张边缘已经被雨水浸得微微发皱。
月光洒在十三番队队舍的窗棂上,秋水倚靠在窗边,手中的茶杯茶香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的面容。
“呐,海燕。”她忽然开口,“你说,我们追求的究竟是什么?是力量、地位,还是其他什么?”
海燕从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抬起头,眉头微皱:“副队长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秋水转过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只是想知道你的看法。”
她仅是出于好奇,想知道这位天才少年是否与浦原持有相同的观点。
她好奇天才的世界是不是都充斥着疯狂与偏执,都燃烧着对真理的渴望。
海燕摇了摇头,坦言道:“我没什么看法,对我来说,只要跟着您,做好我的本分,就足够了。”
“如果有一天,能放下这些...”她轻晃茶杯,搅碎了水面的月光,“去做些真正想做的事呢?”
海燕闻言,手下的笔微微一顿,随即又快速地在纸上划过:“副队长,您又在说笑了。我们可是死神啊,就像您总说的,总得有人背负这些。”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却掩不住少年特有的青涩。
果然,没人能像那个金发疯子那般,会为了一个猜想、为了一个数据在实验室熬上七天七夜。
秋水望着杯中破碎的月影,突然很想念浦原实验室里泡的茶。
她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明天带些烟花来吧。”
“哈?”海燕指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副队长不应该先考虑考虑把这些无尽的工作做完吗?!不要都扔给我啊!”
“偶尔…也让我任性一次吧。”她轻声说,“有人跟我说过,志波家的烟花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