瀞灵庭的月光浸泡着第九个年头,秋水抱着斩魄刀蜷在十二番队屋顶,曳舟桐生送的樱饼早已凉透。
她机械地咀嚼着,甜腻的红豆馅在舌尖化开,却尝不出任何滋味。目光穿透层层结界,投向流魂街的方向。
那里本该有七亚的笑声,有玲子晒柿饼的院落,有四眼仔泡茶的清香。
她不知道还要在瀞灵庭待多久,记忆中的面容已经模糊得像褪色的照片。
浦原的实验室永远亮着诡谲的蓝光。
尽管这些年他不断升级研究的设备,但进展却似乎陷入了瓶颈,像把永远差最后一步的锁。
每次以为接近答案时,就会发现新的变量。
虚的力量已经和她的灵魂彻底融合,不可分割。
这个结论他反复验证过十七次。
他没有告诉秋水真相,或许私心里,他需要这个“五十年”的谎言。
夜一偶尔会来找秋水切磋,她们的灵压充斥着游乐场的空气,直到她的后背衣料在灵压中迸裂。
三日后,夜一的储物柜里多出一件露背的死霸装。
秋水缝制时在领口内侧绣了只黑猫,用的是玲子教她的特殊针法。
深秋的露台,夜一突然将酒盏抵在她唇边:“秋水酱要不要试试当四席?有双倍假期哦。”
秋水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队舍,摇了摇头。
对于一个注定要逃离樊笼的野兽而言,即便铺上金丝绒的床褥,它仍旧会寻求自由。
在众人眼里,秋水永远是那个冷若冰霜的异类。
她总是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就像一只静卧在角落的小猫,一旦有人试图靠近,她便悄然退避。
她仿佛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充满了嫌弃,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引起她的兴趣或者好感。
但浦原知道她其实并不是真的厌恶所有事物,她只是不喜欢那些纷扰和麻烦。
那些天马行空的幻想也只在深夜的研究室才会流露:
“要是有压制灵力的衣服就好了,这样我就能随心所欲地使用灵力,而不必担心被他人察觉。”
“虚能融合我的力量吗?奥卡斯可以吗?”
“如果能复制一个我出来就好了,我想去流魂街寻找七亚,替身帮我应对日常的琐事。”
这些问题虽然稀奇古怪,但她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未真正期望得到答案。
浦原总是笑着记下这些“疯话”,然后在某个清晨,把改良的发明放在她枕边。
对待那些妄想,他都认真得可笑。
后来,秋水经常借着出任务的机会偷偷溜去流魂街。
夕阳西沉,流魂街的石板路被染成橘红色。
秋水穿着米白色的常服,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是褪去了死神外壳的另一种模样。
浦原跟在她身后,死霸装的下摆在风中翻飞,显得格格不入。
周遭路人的目光刺在两人身上,那种混杂着畏惧、厌恶与戒备的眼神,秋水再熟悉不过了。
曾几何时,她也这样看着死神。
那份蔑视,如今竟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真应该穿件常服。”
秋水踢开脚边的石子,石子撞上包子铺的竹帘,惊醒了正在打盹的老板。
那人的眼神从惺忪转为厌恶,与二十年前她偷馒头被抓住时如出一辙。
浦原挠了挠头,一脸无辜:“为什么?”
“死神在这可不是什么讨喜的职业。”
“那你讨厌我吗?”
秋水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低下头,用几乎细若蚊蚋的声音回答:“不算讨厌。”
听到这个回答,浦原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像是意外捕获了一只警惕的野猫短暂的亲昵。
“那下次,”他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一个秘密,“我穿常服来。”
秋水没有回答,但暮色中,她的耳尖微微泛红。
街角传来三味线的乐声,混着孩童的笑闹。
这一刻,他们仿佛不是死神与实验对象,只是两个在黄昏中漫步的普通人。
短暂地,逃离了各自的身份与枷锁。
秋水领着浦原穿过熟悉的街巷。
她边走边陷入回忆,细数着哪些店铺曾被她和七亚抢过,哪些老板性情古怪、脾气最差,哪些老板反应迟钝总是后知后觉,还有哪家的小孩曾不幸被她捉弄过。
“那家米铺的老板娘会拿扫帚追人三条街,”她突然指向转角,“七亚偷过她三袋米,最后被树枝划破布袋,米粒撒了整条街,害我们啃了半个月野果。”
浦原注视着她侧脸浮现的笑涡,这是实验室里从未见过的表情。
饭馆的灯笼在暮色中摇曳,筷子在碗沿划出刺耳鸣响。
秋水满怀期待地点了几道记忆中的美味佳肴,然而细细品味之后,她却觉得这些菜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
可那时候,光是闻着飘出的油烟味,就能让她和七亚蹲在巷口幻想一整夜。
那时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坐在这里,品尝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美食。
“找到他们后,有什么打算?”浦原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在流魂街开一家小店。”她指尖无意识绕起一缕银发,“七亚负责进货,四眼仔记账,玲子做饭,而我则负责保护他们。”
“没想过让他们也当死神?”
“我们的梦想……不需要靠死神这个身份来实现。”
夜幕降临时,奥斯卡的骨翼撕开天幕。
浦原仰头望着在月轮中盘旋的虚,秋水正跨坐在它的脊背上,手中的灵锁穿过虚洞,仿佛将其作为缰绳一般。
“竟然能骑?”他嘴角不经意间微微上扬,“就像鸟儿一样吗……”
在他眼中,秋水一直是这样无法驯服的存在。
即便你使用再坚固的牢笼去囚禁她,她也会在那狭小的空间内奋力挣扎,不断地用翅膀拍打着栏杆。
终有一日,她会冲破这重重束缚,振翅高飞,追寻属于她的广阔天空。
她突然扯动锁链的姿势像在收拢风筝,奥斯卡缓缓降落,骨翼收起时带起一阵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