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突然安静下来。
秋水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梁柱,忽然笑了。
“好啊。”她随手抄起地上一把训练用的竹刀,“不过,我可不保证你能站着回去。”
两年前,秋水将那个无礼的男生按在地上暴揍时,不仅浦原注意到了她,卡尼也是,而他就正站在围观人群最前排。
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嫌恶,只有燃烧的战意。
他想上前,想挑战,想用自己的刀丈量那份暴戾背后的实力。
可还没等他开口,秋水便被京乐带离真央,他再也没有机会提出这个请求。
“打人都能提招进瀞灵庭?”从老师口中得知后,卡尼这样惊叹道。
指导老师狠狠瞪了他一眼:“那是京乐队长亲自要的人,你有意见?”
太阳渐渐西沉。
金色的余晖透过半掩的窗帘,洒在浦原房间,将那些精密仪器的轮廓拉得修长而神秘。
这里与其说是寝室,不如说是他的私人研究室更为贴切。
听到开门的声音,浦原从堆积如山的实验数据中抬头,笑意比往常更深:“哦呀,这么早就来了吗?”
秋水沉默地走进来,白色短发有些凌乱,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打斗。
她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觉地将手腕伸向灵压监测线,仪器屏幕上开始跳动着平稳的数值。
浦原起身拿起桌上的试管和针头,熟练地组合在一起。
他一边组装,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交到朋友了?”
“不是朋友。”秋水看着针头进入血管,微微一愣,声音有些迟钝,“你怎么知道?”
“罗斯桑告诉我的。”
“自负的同学罢了,自讨苦吃。”她把目光转向浦原,“你也是。”
“真是伤人呢...”他的叹息里裹着笑意。
止血带解开的瞬间,秋水看到自己的血液在试管中画出螺旋纹路。
“什么时候能帮我找到七亚?”
他故意托着尾音:“也许五十年吧~”
监测仪突然爆出刺目红光,灵压数值剧烈波动。
秋水眼角跳了一下:“那意味着…我要被你研究五十年?”
浦原的笔尖在日志本上游移,实验日志上多了一行字:情绪激动更容易造成灵压波动。
他的目光在数据上停留片刻,随后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试试能维持虚化状态多久吧~”
面具覆盖了秋水的面容。
浦原按下计时器,目光却不自觉地停留在她身上,她正望着窗外发呆,虚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敲,节奏凌乱得像她此刻的思绪。
她究竟在想什么?
浦原没有问出口。
秋水的脑海中,卡尼那张灿烂的笑脸挥之不去。
那样纯粹的热情,那样毫无防备的靠近,像极了记忆中的七亚。
她垂下眼睫,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面具下溢出。
“怎么了,宫叶?”浦原的声音突然切入。
秋水回过神来:“没什么。”
“不要睡着哦。”
“嗯。”
她低声应道,目光再次飘向窗外,思绪回到刺猬头的少年身上。
卡尼说想要和她做朋友。
其实她并不太清楚朋友的界定——是彼此信任、相互扶持,还是在关键时刻能伸出援手?
像浦原这样互相利用的关系能算朋友吗?
像夜一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才算朋友吗?
她摇了摇头,银白的发丝扫过面具边缘。
像她这样的人,不需要朋友。
对于早已决定逃离瀞灵庭的她,不需要也不应该拥有朋友这种羁绊。
她早已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将自己封闭在内心深处。
她不需要依赖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依赖她。
朋友,对她来说,或许只是一种麻烦,一种会让她在逃离的路上产生累赘的麻烦。
“要是困了就跟我说说话,不要睡着。”浦原再次打断她的思绪。
“啰嗦。”
“不如你帮我打打下手,省得你睡着。”
“你脑子坏了?我帮你研究我自己?”她忍不住反驳。
“好好~既然你这么不愿意,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自己来吧。”
他耸了耸肩,再次将目光转向手中的实验器具,专注而认真。
秋水望着他那副认真的模样,心中忽然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竟然在羡慕他。
羡慕他对研究的狂热,羡慕他活得如此目标明确。
而自己,永远在逃离,永远在黑暗中独行。
“你在看什么?”浦原突然抬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秋水慌乱地别开脸:“……你脸上有试剂。”
“诶?真的吗?”他故作惊讶地摸了摸脸,指尖却干净如初。
夜色渐深,实验室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柔和。
浦原终于注意到秋水的呼吸变得绵长。
“宫叶,你睡着了吗?”他轻声试探,声音像是怕惊扰了这夜的宁静。
她没有回答。
浦原起身,脚步放得极轻。
他走到秋水身旁,指尖抚过她脸上洁白无瑕的面具。
冰冷的触感传来,坚硬而光滑,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面具突然龟裂,化作灵子消散。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脸颊,温暖而柔软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怔。
沉睡的容颜毫无防备地暴露在空气中,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他迅速缩回了手,指尖轻轻触碰了计时器的按钮。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那种触感让他心跳加快,像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计时器:七小时零九分钟。
如果她没睡着,是不是还可以继续维持呢?
这个问题,或许永远也不会有答案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计时器放在一旁。
他知道,有些界限不该跨越,有些情感不该触碰。
可就在刚才,他的指尖已经越过了那条线,触碰到了他本不该触碰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