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空荡荡的房屋,宁君义踏入时是挣扎的。
他感到一阵冷寂,应该还是房子太大了。
宁君义回徐城的日子中,很少住在爷爷奶奶家,倒是宁君濛一放假就往老宅子去,自己给她买得那套小公寓也不住。宁君义在徐城有自己的房子,两百八十平,他一个人住。
往日,宁君义从未注意过自己的房子。
太空了,又有些阴冷,是许久没人住的暗淡。
此刻,宁君义坐在沙发角落,后背稳稳靠在沙发的靠背,灯也不开,就在这么昏暗的地方安静地坐着,外面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阴冷又加上潮湿,像是什么恐怖片,宁君义低低头,听着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宁君义的父亲,宁寻实,他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所谓寻实,爷爷奶奶是想让他踏踏实实,只是宁寻实太想成功了,不惜抛弃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你什么意思?你要跟我离婚?”
“叶灵灵,我和她是真心相爱的。”
“呸!你他。妈是为了两百万,想跟我离婚,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宁寻实,你要不要脸!”
“叶灵灵!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念在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已经够仁至义尽了,房子给你了,还另外给你五十万,我都要净身出户了!你要逼死我吗?”
“逼死你?谁敢啊?你还知道我肚子里有孩子呢!知道还这么不害臊!”
……
宁君义脑海中的回想让他深深刺痛,脑子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好不安生。
房子真是太冷了。
“哗——”得一声,淅沥的小雨变成倾盆瓢泼的大雨。
黎明心里暗骂,自己本是看着天气还行,回房间时,看到那张被她一不小心忘记还得银行卡。黎明不愿意拿这个钱,总感觉名不正言不顺。黎明出门时又看到宁君义忘记在门口忘记拿得钥匙串,黎明急着,想着宁君义没钥匙怎么开门,但完全忘了问宁君义缺不缺这个钥匙。毕竟她并不知道宁君义家的门是密码门,忘带也没事。
车开到半路,雨突然下起来,让黎明真是欲哭无泪。一入了冬,徐城这个天气真是喜怒无常。
……
“妈妈,妈妈,你别生气。”
小小的宁君义一知半解得站在房间里,听着两人的争吵。
当他听到声音渐渐弱下去,又紧跟着一声“砰”得关门声,他小步逶迤到叶灵灵身旁,伸手扯了扯叶灵灵的衣角。
叶灵灵此时气血上头,痛苦不堪,满脸的泪水昭示着她的这段婚姻如同深坑里的泥潭,她把唯一能活着的棍子递给了同样落入泥潭的同伴,可她未曾想同伴却又妄想借她一份力,而将她拉向更深的地带。
她要与宁寻实同归于尽。
叶灵灵眼神怒视,丝毫不顾面前还是孩童的宁君义,只是满脸狰狞得盯着宁君义。孩子感受着母亲的气愤,不禁退后了几步。叶灵灵死死瞪着宁君义那双与宁寻实万般相似的脸,像是所见即所思,不自主得把宁君义带入成宁寻实。
“滚!滚!给我滚!你个不要脸的!”
宁君义被叶灵灵推倒在地,后背就这样硬生生得撞在地面,年纪尚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是来安慰妈妈的,怎么会被妈妈推开。
后背的疼痛让他一时间起不来,越是起不来,他内心的邪恶由生,他突然再也不想起来了,他想就这样吧,一家人一起疯。
几岁的小娃娃有这种想法,是任谁都想不到的。
当宁君义的后背稍稍缓解了疼痛,叶灵灵已经挺着大肚子跑了出去,一个孕妇不要命的一样,朝着一辆刚刚起步的车奔去。吵闹声又此起彼伏。
砰——
这声响与刚才推倒宁君义的声响根本不同。
这一声有些冗长,还夹杂着车在转向时的机械声。
“搭—搭—搭—”
宁君义跑下楼看到两辆毁坏的车,和车内已经陷入昏迷的人,主驾驶是宁寻实,副驾驶是挺着肚子的叶灵灵。
他并没有选择立刻求助,而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车内的人,车外的事,突然有个人跑过来抱住他,捂住他的眼睛,低声啜泣还要安慰根本毫无波澜的他,“没事,你的爸爸妈妈只是睡着了。”
从手指的缝隙中,他还能看到车灯一闪一闪,耳边还充斥着不停的尖叫和熙攘,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心里猛然的抽痛,让他留下了今天的第一滴泪,也仅仅只是一滴,这场闹剧结束了,而杀人凶手的答案埋藏在小男孩的心里。
就是这样一天,宁君义眼睁睁地目睹着父母被救护车抢救,目睹着父母渐渐没了呼吸,目睹着人来人往的医院,然而他又要迎接这个早产妹妹的诞生。
在推开的死亡中迎接再次的新生。
宁君濛虽然早产又加上车祸,但生命却是顽强,在保温箱里坚持着。
宁君义看着保温箱里,即使襁褓里婴儿挥舞不了四肢,但她的手指时不时弯曲,似在抚平宁君义刚才的胆战心惊。
那一年,他甚至还未过到自己八岁的生日。
宁君义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悲痛与恐惧,只是他当即就发誓要把宁君濛养好,不仅好,还要担任宁君濛的父母责任,让宁君濛不会羡慕其他有父母的人,或者忘了父母的存在会更好。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有些事往往力不从心,宁君义永远会特地跟爷爷奶奶谈好分工,今日奶奶做饭,爷爷洗衣服,自己便开始喂宁君濛奶粉,明日爷爷奶奶身子不舒服,自己在学习之余,就要家务承包一条龙。
宁君义从来不抱怨这样的生活,他甚至觉得幸好宁君濛生得晚,要不然就要跟自己一样去当那两个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