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县令可不管他们,被作为诱饵已经让他吓破了胆,只顾着往安全的地方跑,直到跑出西市街回到马车上,他才拍拍胸脯惊骇道:“吓死我了!”
莫大娘提着“虎子”的后领自远处款款而来,轻笑道:“就这点胆子,也敢跟着主子做事?看看吧,区区一个凡人。”
她将“虎子”丢在马车前。
何县令探着头,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看上去人事不知的“虎子”,小声说:“他怎么办?”
“我得去请示主子。这家伙对岳鸣隽重要得很。”莫大娘说,“先回去,把他关起来再说。”
何县令哪敢反驳她?一句话也不敢说,示意侍卫带上人,驱车回府了。
回到府上,何县令捏着鼻子把人丢进地牢,都不敢独自待着,紧跟着莫大娘进了地道。
就趁这个当口,自院子里走出个书生,四顾一番进了地牢。
地牢的守卫见到他,竟轻易地让开路,问也不问。
书生的袖子里似乎揣着什么,步履急切地走到“虎子”跟前晃他,“醒醒,虎子,别睡了,醒醒!”
纪无名睁开眼,看向他,眼底一丝细微的金芒闪过,“你是……季微?”
“是我,该死,你怎么被抓了!那莫大娘真是个邪门人物。”季微急得直冒汗,“听我说,辰时三刻的消息不是我传给你的,也不是我把你的行踪泄露给他们的!刘家村现在都是他们的人,岳大哥安排的眼线几乎都被他们抓完了,昨日我的消息根本没传出去!”
季微年轻时和岳鸣隽是同窗,岳鸣隽曾有恩于他,是以他才进了县令府做个师爷,时不时替岳鸣隽留意何县令的动向。
可现在,他说何县令去西市街的消息不是他传给岳鸣隽的。
纪无名道:“你的意思是,岳鸣隽这段时间所有听到的消息,都是刘家村想让他听到的消息?”
“是!刘家村早就被何县令渗透了。虎子,你快逃,我把县令府的部署图给你。”季微从袖口掏出折叠的纸张,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别待在这,这里的眼线几乎都被关起来了,有几个我都不知道被关在哪里。也许哪天我也会死……虎子,趁我还有能力帮你,你快走,带着岳大哥走得越远越好!方清寺和慈幼院的布置也别管了……”
纪无名一把抓住他的手,坚定有力地说:“你别慌,死不了,没那么糟糕。”
季微懵然地看着他。
“我知道有诈,所以,冷静一点。”纪无名道,“现在蒲云镇上还有多少能用的人手?”
季微喘着气,咽了口唾沫,说道:“昨天被抓走两个,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不足二十个。”
“够用了。”纪无名眯着眼,“你从这二十个里,分十个去城外,混进难民堆,必要时刻迎合岳鸣隽。剩下的,想办法把他们调到县令府周围埋伏下,明天晚上听我命令行动。”
“你要干什么?”
“我相信岳鸣隽。何县令一定会自寻死路,你要做的,是让那十个去城外的人想办法带上足够的武器,煽动难民的情绪。”纪无名说,“后天早上,尽你所能让何县令亲自去布施,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他去。最好再让他带上士兵,以十数人为佳。”
季微看着他淡然的表情,微微瞪大眼,“你疯了?你让何县令亲自去布施,想做什么?”
“岳鸣隽被掣肘,不能再蛰伏下去了。最迟明天中午,他一定会意识到自己被蒙蔽,对他来说,往后的每一天,报仇的时机都不会比现在更好了。”纪无名说,“季微,你是聪明人,一定知道我的想法。”
他一定是疯了!他要逼岳鸣隽反!
季微不敢置信地想着,盯住“虎子”平静的面庞,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太危险了,方清寺的部署没有准备好,慈幼院也根本没收到消息。
可是……
他说的是对的。
以何县令收拾眼线的速度,没有比当下更好的时机了。不出一个月,何县令就一定会查到慈幼院,再半个月,就能摸进方清寺。如果岳鸣隽再沉浸在刘家村给他编织的消息网中,他就只能自取灭亡。
何县令根本不应该这么聪明,他有这样的魄力,从一开始谈县就不会如此贫苦。
是从刘里正和莫大娘来了以后,一切才会发生变化……
季微心绪复杂,半晌方道:“我知道了。你需要我做什么?”
纪无名直视他,说:“今夜之前,去一趟书房,把镇中的布防图给我。”
明天,虎子就会醒过来。虎子一旦醒过来,岳鸣隽就会知道纪无名已经被抓走,就会意识到不对劲。
纪无名相信岳鸣隽一定会有行动,他要做的,就是给岳鸣隽创造最好的机会、接应对方。
季微点点头,将府上的部署图纸交给他,锁上门快步走出地牢。
守卫是他的人,否则他也不会进来得这么顺利。
纪无名将图纸记下,指尖一把火燃起,那图纸便刹那间化作灰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