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不深,却钻心地疼,血珠从破开的皮肉中渗出,周庭柏听到耳边一声轻笑,而后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命关天的要紧事,勾得大小姐连药都不肯喝。这要是耽误了什么,倒是我这个做夫君的伺候不周了。”
周庭柏捂着手背,冷眼瞪去,“赵公子竟敢以暗器伤人,谋害于我?!”
沈昭予大马金刀地贴着宋星糖坐下,惊讶地捂住唇,“哎呀!这又是从何说起?暗器?暗在哪里?器又在何处?至于谋害,更是无从说起。”
不过随手一掷,有手就会。姓周的连这都躲不开,也敢朝他瞪眼,真是可笑。
周庭柏转头望向另一侧,远处的树干上“钉”着一片树叶。那叶子竟坚韧到能将树皮凿穿,屹立于风中不倒。
沈昭予微笑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有谁看到是我做的?周二少不能因为惦记着我的宝贝,就像疯狗一样乱咬我。就算把我咬死,也轮不到你啊。”
周庭柏怒不可遏,拍案而起,“赵鱼!你一个乡野莽夫,也敢同我叫嚣?!”
沈昭予淡定地掏了掏耳朵,“是狗在吠吗?嗓门这样大。”
“你!”
“周二少快去处理伤口吧,您这金枝玉贵的,等会别血尽而亡了。”
周庭柏冷笑了声,知道赵鱼这么说是要将他支走,不让他与星糖独处。
宋星糖紧张地盯着汩汩冒血的地方瞧,“周二哥,你快去吧!我不想你死!”
沈昭予:“……”
瞬间变了脸,哀怨又神伤地幽幽望去。
周庭柏一愣,而后唇角抑制不住上扬,他瞥了一眼脸色发沉的沈昭予,笑道:“我不会死,我还要陪着星糖妹妹一起到老。若死了,谁同你讲方才那些话?”
他刻意地令这话听上去暧昧不清、惹人遐想。
宋星糖大脑空白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小心地往旁边瞥了一眼,对上沈昭予那双犀利的黑瞳,没来由地心虚。
她冲他笑了一下,做贼似得又扭回头,悄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倾向周庭柏,压低声音:“一言为定哦。”
背后说人坏话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不愿意赵鱼知道自己卑劣又可恶的一面,只能瞒着他了。
沈昭予眉头紧拧,目光冷飕飕地在二人身上打量。
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叫周庭柏通体舒畅。
他不过是晚了一步,他以为她能一直等他,等着他在周家有更多的话语权,等他能娶她进门。
占得先机又如何,天有不测风云,双拳难敌四手,等赵鱼出了“意外”丧命,等他说服父母,未必不能将原属于自己的东西要回来。
周庭柏笑容愈发亲昵眷恋,“嗯,说定了。星糖妹妹,我在你家受了伤,你要不要负责?”
话音落,便感受到身侧腾腾的杀意,他背脊微僵,忌惮地看过去。
只见男人仍是一副懒散模样,他随意抬起一条手臂,像个纨绔似得,搭在她的肩上,小臂回勾,一下就将人揽进怀中。
宋星糖后背贴上一具坚实温暖的胸膛,他身上清泠好闻的气息骤然灌入鼻腔。
她茫然抬头,额头无意间蹭过他的下巴。
宋星糖感觉有什么东西刮了额头一下,有点疼。她揉了揉脑门,视线又被他忽然变红的耳朵吸引了注意力,连他说的什么话都没能入耳中去。
等他伸手在她眼前晃悠,她才捉住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迷迷糊糊地,“嗯?说什么?”
沈昭予瞥一眼被她捧着的手,唇角微弯,挑衅地一扬眉,故作大度道:“周二少所言有理,虽然这是无可预料的意外,但他非要我们给个说法,我们也不好不依。正好大夫还未离开,我带他去看看,可好?”
周庭柏拒绝道:“我家有郎中,这便回去了。”
宋星糖还记着伤久会死的事,急忙道:“周二哥别走,在这儿看完了大夫再回吧。”
周庭柏欲言又止,为难道:“可是我……我与赵公子不熟,不想烦劳他。”
“我带你去!我们一起长大,熟得不能再熟了!”
捧着沈昭予的手瞬间撂开,人也从他怀里跑了出去。
沈昭予:“……”
熟得不能再熟了。
齿尖滚过这一句,沈昭予面无表情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与姓周的斗得火热,她却像个木头一样,一无所察,岁月静好。
这是他打过的最窝囊的仗。
更窝囊的是,他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