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洋轮船在海面上航行,日本内海近在咫尺。
久违的阳光从窗户洒落,整间屋子被照得格外亮堂。
与谢野晶子从床上睁开眼,茫然地看向四周,不是那间充满硝烟味和血腥气的医疗室。
常暗岛的战争已经结束,她现在是“不死军队”唯二的遗物。
与谢野晶子从床上下来,穿好鞋,打开房门,准备在公海结束这一切。
没想到,她在门口,看见早已等待在门口的森鸥外。
“早上好,与谢野酱。”森鸥外变得比战时更加憔悴,硕大的黑眼圈挂在他的眼睛下,猩红的瞳孔依旧被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雾气所笼罩。
“早上好,森医生。”与谢野晶子抬头看他,两双相似的眼睛相互映衬。她看穿了森鸥外隐藏在心底的欲望,她又想利用自己,不过“不死军队”已经结束了,我对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森鸥外是被“最优解”理论驱动的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他身边的一切人或事物都可以被利用。这不是说他没有真心,只不过与深不见底的欲望相比,真心在天平上着实是有点无足轻重。
日本战败,意味着“不死军队”的构想存在缺陷。这让森鸥外短暂地从执棋者的身份中脱离,将与谢野晶子从棋盘上拿下,放在能与自己对话的位置上。
剥去棋手与棋子这层身份的外衣,温情又在大人与孩童之间开始流淌。
森鸥外柔和地说:“要一起去外面走走吗?”
“好。”
与谢野晶子答应了,她突然想要知道森鸥外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她像最初相遇时那样,牵上了森鸥外的手。
日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海面上,勾勒出一幅如梦似幻的画卷。极目远眺,海与天在遥远的尽头相融,界限模糊难辨。
与谢野晶子和森鸥外并肩站在甲板,一同看向远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海风打乱与谢野晶子的长发,许久没有修剪的碎发贴在她的脸颊上,带来丝丝凉意。
森鸥外见状,伸手将与谢野晶子鬓边的碎发别在她的耳后,说:“该剪头发了,与谢野酱。你不知道吧,除了手术刀之外,牙剪和平剪我也很擅长使用哦。”
“不用了,”与谢野晶子拉开与森鸥外的距离,不会有这个机会了。她将左手撑在栏杆上,问森鸥外:“你来找我,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森鸥外看着与谢野晶子,眼前的少女看起来格外脆弱,看起来受不得一点打击。他试探地说:“‘不死军队’吗?无论结果如何,你的作用都是不可否认的。”
“是吗?在你看来还是满分?”与谢野晶子突兀地提到了测验,她想到了那个时候的森鸥外所给予片刻的真心。
“当然,对于你,我的评价始终如一。”森鸥外心底一松,豁然开朗,她还是那个渴望得到他人认可的小女孩。
“可是你知道吗?你并不是这场测验的考官,你只是一个发卷人。发卷人没有打分的权利。”与谢野晶子打量着栏杆的高度,继续说到,“士兵们才是考官,他们用尸体告诉我答案。因为我的异能可以轻易的拯救生命,所以我周围的生命都会变得廉价,廉价的生命不会为他们赢得尊重。他们用‘过于正确的正确’告诉我,我的存在会让生命失去意义。我珍视的人会因为我而死去。战争的结束并不意味着未来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所以,森先生,如果你自信于自己的理论,那就请你正视人心的力量。”
与谢野晶子紧紧抓住栏杆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眼神空洞而决绝,在说完话后,动作迅速地越过栏杆,在身体悬于半空的瞬间,松开左手。
森鸥外被与谢野晶子的恳求定在原地,瞳孔紧缩,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孩,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坠落,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悲凉的弧线。
“扑通”一声,海面溅起水花,很快又归于平静,只留下层层扩散的涟漪,仿佛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人心的力量吗?其实今天真的是想做一个好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