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面双生镜落在夏油杰手中,触感比雨水还要冰冷,他的呼吸停了下,这座陌生城市的大雨向他涌来,在这一刻,他以为自己溺入一片深海之中,无数记忆的碎片在眼前闪过,其中的痛苦折弯了他的脊梁。
暴风雨来了。
系统想要提醒宿主找一个地方避雨,但是,面前的这一幕让它难以开口。
雨水顺着黑发少年的额头滑落,滑过眼角,然后是咽喉,他迟来地张开嘴呼吸,大口喘着气,嗓子里仿佛浸没着血与泪的味道。
下意识捂着嘴的手松开了,夏油杰低头看,没有血,只有冰冷的雨水和流逝的记忆从他的指缝间流下。
转瞬即逝。
他把这面镜子扔给了那古怪的咒灵吞入腹中,做出这一举动的时候,只想着自己再也不要碰这东西了,没仔细想这会对咒灵产生什么影响。
夏油杰被淋湿了全身,就这样回到了东京。佐伯诚办事很快,有效率,不到两天就按他的需求给他找好了临时住所,水电费也很好心地给他交了。
佐伯诚问过夏油杰为什么是临时住所,他有能力给对方找到一个设施齐全宽敞明亮的房子,一住就可以安心舒适地住好些年,但他不要。
夏油杰当时的万能借口是没钱。
但真实原因只有自己知道。他始终不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没给他留位置,他既没来历,也没什么放不下心来的牵挂。
目前也就系统的任务能让他上点心,但不多。
夏油杰回东京的那一晚发了烧,睡过一觉就恢复了,这还是他来到这里后第一次睡了这么长时间,八个小时,闭眼就眠,只是无边的黑暗。
第二天他就和作为中介的孔时雨见了面,亚裔男人怔了一下,没想到对方这么年轻,他把手中要燃尽的烟掐灭,说出口的话毫不留情。
“要混这一行,得看你能不能有命活下来。”
但这也是事实。
无论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在以实力为赌注的咒术界,赢就是活着,输就是死亡,简单粗暴。与此同时,弱小者会被挤压生存空间,即使同为术师,互为同胞,咒术师要些体面,但暗地里勾心斗角干出的肮脏之事不在少数,而诅咒师直接将此摆在台面上来,习惯性用暴力说话。
“你不是诅咒师。”这是孔时雨见到夏油杰说的第一句话。
毕竟孔时雨还没有见过哪个诅咒师会穿着一身高专制服来和自己碰面,还是学生年纪的模样,年轻得很。因为前一天淋雨那身常服湿透了,夏油杰洗完后还没干,就只能穿着高专制服出来招摇撞骗了。
而孔时雨抬起眼望向他,戳穿了他的身份,“但你也不是高专的学生。”
他收集到的有关高专的情报中没有这一号人。
后者只是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是夏油杰。”
只是夏油杰,没有一个归属的称号可以定义他,他现在还不拥有任何一个身份的立场,不是咒术师,也不是诅咒师。
夏油杰与孔时雨的合作只涉及帮非术师祓除诅咒的金钱交易,如果不是因为他手头上正好有个难以解决的麻烦,而相识多年的佐伯诚给自己一而再的保证,对方的实力足够对付一级水平的咒灵,但再问他的来历,佐伯诚又三缄其口。
孔时雨的选择是来见一见这位神秘的术师,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年轻。
他不觉得佐伯诚在对方的能力上撒谎了,夏油杰也选择出现在孔时雨的面前就代表了两种可能,一是虽然年纪小,但实力够强,咒术界绝对会记住这一个有名有姓的新人;二是赶着找死,而咒术界不会多记一个死人的姓名。
当下,孔时雨并不关心夏油杰不明不白的来历,他在乎的是委托能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
他原本是想找佐伯诚的,但对方回消息说没时间,孔时雨前些天还听闻他在找咒物,找没找到不清楚,最近这两天又开始在找房,还专门问了他这个中介,孔时雨嘴角都忍不住抽了下,他干的又不是房产中介。
而佐伯诚主动给孔时雨推荐并作保证的这一个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孔时雨在路上边走边给夏油杰讲这次委托的内容,主要大意是把别墅里的咒灵祓除掉就行,他也提到了自己上次找来的两个诅咒师都负伤而归,夏油杰对此回答,“谢谢提醒,我会完成委托的。”
还是眉眼温和含笑的模样,并不惧这死亡的阴影。
孔时雨冷淡地瞧着,只是短短的嗯了一声,看到时候对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吧。
结果是夏油杰进入帐没几分钟,他就出来了,咒灵的气息消失了,黑发少年的模样仍然干净而温和,一阵寒风在这时刮过,他嘴角的笑意让孔时雨感到渗人。
孔时雨刻意地忽略由此而生的阴冷,委托费在事情解决后飞速到账,他按照答应好的合作费用转给了夏油杰,然后伸出手来,“交易愉快,期待下一次与你的合作。”
夏油杰礼貌地回握,并且回答,“我也是。”
孔时雨叼着烟,目光落在黑发少年踩着余晖回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咒术界又出了一个不正常的天才。”
但不知道一切会因此变得更好,还是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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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入在一片已经凋零的樱花树下找到了白发咒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