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生辰……
李沐瑶抓着沉璧的肩膀,追问道:“那过了今日,本宫年岁几何?”
“回殿下,过了今日,殿下就年满十六了……”沉璧有些迟疑,被李沐瑶抓得生疼,但还是带着困惑回答了李沐瑶,随后便看见她闻言立刻转身,向外厅跑去,“诶!公主!您还没戴头面首饰……”
李沐瑶提起裙摆,一路狂奔。
不知为何,上天又一次垂怜了她。
十六岁的生辰宴还未开始,距离上一世北燕叛国还有近一年的时间。
此时李执还是广平王,父皇依然坐稳江山。
最重要的是,父兄们都还活着!
一切还来得及!
她想要立刻就见到父皇和二哥,她一刻也等不了了!
李沐瑶只觉得身体轻快得像要飞起来,她很久没有这么跑过了。她穿过大殿,卯足了力气拉开沉重的殿门,却被外面满满当当等候的侍从拦住了去路。
她忘了,每年生辰这天,自己要随父皇一同前往永兴楼,出席一年一度的祈福大典。
华丽的步撵停在殿前,高阶下仪官们簇拥着被装饰一新的马车。一支庞大的巡游队伍已经集结完毕,众人身着新衣,神情雀跃,只等公主准备好,按照吉时出发。他们将一路上接受百姓顶礼膜拜,于夜幕降临时登上永兴楼,燃灯祈福,受万民朝贺。
随后他们才会回到皇城赐宴,在歌舞升平、瑞兽报喜,在群臣的恭贺和献礼中,在绚烂的烟花和热烈的爆竹声中开启下一年的新篇章。
在侍从们诧异的目光中,李沐瑶“碰”地一声,又将殿门关上了。
她背对着追上来的沉璧,整理了一下自己面部表情,这才转过身,迎上沉璧疑惑的神情,轻咳了一声:“那个,本宫有些迫不及待了。”
沉璧将信将疑地将李沐瑶拉回梳妆台前,按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李沐瑶仔细地看向铜镜,镜中人身着新衣,玄色打底,外袍袄面红底绣金,带着祥云暗纹,上绣九只形态各异的鸾鸟,或振翅高飞,或翔于云端,栩栩如生。鸾鸟目缀珍珠,口衔佛家宝物,尽管异常华贵,却因禅意,观者并不觉得纹样喧闹,反而意境平和悠远。
这是李沐瑶是十六岁这年,天玺帝特批,为她的生辰礼特意准备的。内务府尚衣司的绣官和内廷司造办花了整整三个月,才给她置办出这一身衣服。
天玺帝觉得去年刚过了及笄,不想让公主感觉庆祝的落差太大,是以特批一应制式都与及笄礼的规格持平。
梳妆台边,一排侍女手捧着一整套赤金头面,上面缀满了宝石,工艺繁复,细节精致,一看便知价值连城。这是去年及笄礼时打造的,材料带工费耗费黄金八百两。虽然李沐瑶很喜欢,但她却只在去年及笄礼时戴过一次,便将其束之高阁。
倒不是因为过于珍贵,而是实在太重了。
在她的记忆中,十六岁生辰礼也是她最后一次佩戴这套头面。因为闪着脖子,还她卧床休息好多天,往后的生辰礼她说什么也不戴了。
再之后兵变,再重生时叛军提前围城,重返皇城,私库早已被掠夺一空,这套头面自然也不知所踪。
不过今日这身衣服太过隆重,只有这套头面才能与之相配。李沐瑶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要戴上这副头面的一天。她怀念的目光在首饰上流连,直到它们缀上她繁复的发髻,如沉重的枷锁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头冠重量带来的压迫感过去分明令她难以忍受,但今日,这压迫感却转移了她对头痛的关注,竟意外缓解了她的痛苦,李沐瑶从中感到了一丝心安。
沉璧感到有些欣慰,上次及笄礼时,公主还满屋子跑着不愿意戴这头饰,一年过去,虽然还是想逃,但至少最终还是配合着戴上了,可见公主长大了,成熟沉稳了不少。
梳妆完成,已经接近日落时分了。李沐瑶简单用了点餐食,便离开主殿,踩着柔软的羊毛地毯登上步撵。仪官们稳稳护送着她前往太和殿,她将在那里面见父皇,和皇室成员们汇合,一同出宫前往永兴楼。
李沐瑶在步撵中坐得笔直,倒不是她不想找个舒服的姿势,只是头稍微一歪,沉重的头饰就会将她的头猛地带向失去平衡的一侧,她只能调动全身的力量,小心翼翼地维持住平衡。
天气晴朗,冬日寒风中隐隐夹杂着春来万物复苏的气息。李沐瑶看着帷幔外雪景中竞相绽放的腊梅,心中几多感慨。
远处,太阳依旧高悬在天,散发着寒月中不多的暖意,但李沐瑶知道,就在不久之后,日薄西山,余光横照,一切都将重回夜幕之中。
这一次,她又将如何破除命运设置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