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在撇清关系。
“当风发什么呆。”
李沐瑶肩头多了件披风,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李执,“皇叔,已经半个月过去了,我有许多话想问,皇叔却每每都不得空,今日来得早,不如就在我这长乐宫用个晚膳吧。”
“也好,”李执站在她身后,和她一同看向高阶下往来的宫人,“你那小厨房可是宫中一绝。”
“也换人了,”李沐瑶低声道,“说起来好像一切照旧,但实际上却是物是人非。”
这天的长乐宫,天还未黑,便传了晚膳。二人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最后还是李沐瑶先沉不住气,屏退了所有人后,向李执索要迎回父皇的计划。
“之前每次问皇叔,都说需要从长计议。长乐实在是度日如年,如今已经过去快二十天了,皇叔有什么章程,可否告知长乐,也好让长乐有个盼头。”李沐瑶斟字酌句地道。
“小长乐,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做?”李执反问道。
李沐瑶思索片刻,道:“皇叔,那我就直说了。我定然派人前去和谈,以迎回父兄为第一要义,金山银山我也愿意换。”
“倘若他们要城池呢?”李执问道。
“换,等迎回父兄,将来再打回来便是了。”李沐瑶斟酌了一下,答道。
李执摇摇头:“小长乐,你还记得周羽吗?”
周羽,临川周氏家这一代的二公子,李沐瑶见过几次,算是少年英才,也是跟着卫将军前去讨伐北燕的小将军之一,在战场上不幸被俘。
“我知道他,”李沐瑶点点头:“听说他被俘了。”
“穆怀璋本想用他换取一座县城,你知道你父皇怎么做的吗?”李执的声音冷了下去,“他让周羽的父亲亲笔写了一封措辞激烈的讨伐檄文,送与北燕。”
李沐瑶垂下头去。
“周羽第二天就被拉到阵前斩首示众,头颅高悬在北燕军旗前整整三天。”李执道,“如今你父皇身处北燕,割让城池以交换皇族的计划一经提出,反对最激烈的,就是临川周氏。”
李沐瑶立刻明白,反对这个计划的人肯定不止临川周氏,皇叔只是用这件事举个例子。
“我明白,皇叔的意思,事实上并不是是否割让城池的事情,而是是否投鼠忌器,向北燕低头。”李沐瑶喃喃道。
“正是。”李执欣慰地点点头,“只要这个口子一开,北燕就会知道拿捏住了天玺的命脉,他们便占据了主动权。”
“就算通过向北燕低头迎回父皇,父皇的威望必定大大受损,他那么骄傲的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踏平北燕,穆怀璋也不是傻子。”李沐瑶思索道。
“小长乐,我想,还有一件事,你需要明白。”李执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色道,“你父皇的政治生命已经结束了。”
“什么?你是说……”李沐瑶一时有些无法接受,怒火和恐惧瞬间冲昏了她的头脑,“不可能!那些臣子受了多少天恩,怎么敢!这是谁的提议!居然如此胆大包天!乱臣贼子!其心当诛!”
李沐瑶在殿内来回踱步:“只要迎回父皇,他定然会清算这帮不忠不义的东西!要我说,不能低头,就应该集结大军,打到他穆怀璋不能自理……”
“攻打北燕,他们定然以皇族性命相胁,届时又当如何?”李执的声音很轻,却像山一样,压在李沐瑶心头。
“可是,那父皇就不救了吗?”李沐瑶急道。
“你父皇不会有性命之虞。”李执让李沐瑶稍安勿躁,给她倒了杯茶,安抚她坐下,“穆怀璋明知道放虎归山,你父皇定然反扑,他自然不会松口。但同样,他比谁都希望你父皇活着,这样他就能一直抓住天玺朝的弱点。”
“作为谈判的筹码,一国之君的价值太大了,穆怀璋只会无限提高他索要的价码。”李沐瑶稍微冷静了一些,顺着李执的话继续思考,“为今之计,要想迎回父皇,只能尽量降低他的价值,让穆怀璋有动机将这个巨大的筹码放到谈判桌上,这样才有的谈。”
“不错。”李执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神色,继续循循善诱道:“要想降低天玺帝的价值……”
“除非……他不再是天玺帝。”
李沐瑶嘴唇微微颤抖,说出了这句刚刚她还认为是大逆不道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