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狰狞地暴露出来。阿离喘着粗气,仅仅是脱下铠甲,他几乎又要晕过去了。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记住了。”阿离缓了缓,低声道,“生火,将……刀烤红,烙……烙在我伤口上。”
李沐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让我……”
“快去。”阿离用力推了她一把。
李沐瑶退了两步,看着阿离满身的鲜血,不敢耽搁,迅速从架子上搬下一捆箭,用匕首将箭簇削去,架在阿离不远处的地面上,将灯油往上一泼,用另一盏油灯的火种点燃。
做完这一切,她又取来一柄长刀,没一会儿就在火上烤红了。
待得她划开阿离碍事的衣物,真要下手的时候,她却犹豫了,举着刀半天没有动。
“把背上的刀……用匕首……弄断。”见李沐瑶迟迟下不了手,阿离道,“剩下的,我自己来。”
刀身逐渐冷却,李沐瑶回过神,扭头又将刀架在火上烤,接着用匕首锯阿离身后的长刀。
尽管匕首锋锐,但每次砍锯都会牵动阿离的伤口,疼得他几乎再次晕厥。
阿离只觉得什么东西滴落在自己的背上,他忍不住扭头看去,火光中,李沐瑶满手鲜血,咬着牙埋头砍刀,她双手颤抖,上面沾满了他的血。滴落在他背上的,是她如珍珠般滚落的眼泪。
属实也太为难她了。阿离鬼使神差地想要给她把眼泪拭去,勉力刚一抬手,背后却一松——那柄长刀,终于被锯断了。
阿离假装无事地收回手,让李沐瑶将箭砍成一根短杆,咬在上下齿之间,随后从李沐瑶手中拿过再次烧红的长刀。
他示意李沐瑶转过身去,不要看自己。但李沐瑶却倔强地没有动。
阿离不再坚持,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坚持了。
他右手执刀,咬紧牙关,毫不犹豫地烙上了左肩的伤口。
滚烫的长刀瞬间将皮肉烙焦,伤口迅速被“粘合”在一起。
阿离发出一声惨叫,却因死咬着木杆闷在喉咙里。他满头大汗,嘴里已经咬出了鲜血。
李沐瑶不忍地闭上了眼,指甲在攥紧的拳头中几乎要将手心抠出血来。
阿离怕自己晕倒,强撑着要继续处理背后的伤口,却连触碰到伤口的位置都十分困难,尝试了两次都失败了。
艰难尝试第三次的时候,他因脱力和冷汗而冰冷的手,被另一只同样冰冷却纤细的手握住。
李沐瑶从他手中接过长刀,默不作声地在火上烤了,随后回身对准阿离后背上的伤口,毫不犹豫地用力压下。
阿离这次一声没吭。
他趴在架子上晕了过去。
李沐瑶将长刀往地上一扔,瘫坐在他身边,还不忘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活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焦香。她因哭泣堵塞的鼻子刚一闻到,立时胃里翻江倒海。
她冲到远处,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坐在地上,她看着篝火边赤裸上身的阿离,心知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拿着中衣裁成的“绷带”,看着沉睡的阿离,李沐瑶叹了口气:“你还是没教我要怎么绑伤口。”
还好女工是必修课,李沐瑶依照缠线的方法将阿离的伤口五花大绑。
随后她又取来几副铠甲,肢解了铺在地上,草草做了个铺盖,让阿离背朝上趴在上面休息。
好在石门被打开后,缝隙联通了内外,空气流通,石室内又有充足的箭杆可供燃烧,否则隆冬季节被困在这样的石室,二人不饿死,也冻死了。
做完这一切,李沐瑶才终于能休息一下。她抱膝坐在到阿离身边。不知何时,石门外面没有了声息,李沐瑶不知道对方是已经离去,还是在外面守株待兔,她看着跳跃的篝火,陷入沉思。
几个时辰前,他们二人还好好地坐在这里,虽然处境危险,却好歹没有受伤。原想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躲藏,却没想到这石门却成了二人的鬼门关,出去一趟,反而让二人的处境更加被动。
若是没有出去就好了。李沐瑶有些后悔。
可后面发生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到呢?谁又能保证此处一定不被发现,困守在此就是最优解呢?
她低头查看自己的脚踝,那里已经麻木很久了,之前注意力都在阿离身上,此时一看,已经肿得老高。
身上还有一些擦伤,但这些相比起阿离的伤势,都不算什么。
李沐瑶心神不宁,每隔一会儿就去探阿离的鼻息,生怕他死了。后来她太累了,索性倚在阿离身边躺下,将手搭在他的背上,感受他呼吸时微弱的起伏。
只有这样,她才能没那么害怕。
累极了的李沐瑶不知什么时候终于沉沉睡去。
她做了许多荒唐的诡异的梦,一会儿梦见叛军兵临城下,一会儿梦见父皇强迫她喝下极乐天,再一转头,阿离浑身是血倒在她身旁……
李沐瑶又哭喊着从梦中惊醒。
她茫然地四下看了,发现自己依然在石室中。
一片寂静之中,身边躺着的阿离依然在沉睡。
只是他睡得并不安稳。不知是陷入了什么梦魇,阿离翕动着干裂的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李沐瑶凑近他,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却被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李沐瑶的心揪了起来,饶是在深宫长大的公主也知道,阿离发生了伤后最危险的情况。
他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