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棍敲击地面的声音打断了那个胖男人的话。
那个瞎眼的和尚又进院来,慢慢朝着李沐瑶走来。他用那只好眼,盯着李沐瑶看了一会儿,随后将手上的包裹递给她,用破锣般的嗓音道:“给回你。”
李沐瑶犹豫了一下,结过包裹:这包裹比早晨的更大一些,也是热的,散发着好闻的油脂香味。
应该也是吃的。
李沐瑶冲那瞎和尚点点头:“谢谢。”
那和尚见李沐瑶收了包裹,用拐杖点了点李沐瑶屋内,随后转身离去,嘴里嘟囔着:“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雄过虎……”
李沐瑶打开包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站住!”
院中三人都看向她。
李沐瑶气哼哼地走到那瞎和尚跟前,将油纸包裹中的烧鸡塞到他怀中:“我不要了!”
那瞎和尚咧嘴一笑,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当真?”
李沐瑶将那烧鸡往他怀里一塞:“不管是谁让你用这烧鸡来羞辱我,你转告他,我……我不吃这种嗟来之食!”
那瞎和尚不以为意,欢天喜地地将烧鸡用油纸包好,装入怀中,又“笃笃”地往院外去了。
“小妹别生气,”那妇人连忙上来安慰:“这瞎和尚常给你哥送东西,人不坏,就是有点疯疯癫癫的,也不知从哪里听的这些话,就学来了,你别往心里去……”
李沐瑶正在气头上,听到这妇人这么说,忽地心念一动:“你是说,他常为小哥办事儿?”
“是呀。”那妇人道,“你哥来的比我们更早些,我来的时候就常常见他给你哥送东西。”
阿离之前说着慈安寺是他的落脚点,确实没有骗自己。可是,按照这妇人所说,阿离也向自己隐瞒了很多事情,他救自己的目的真的只是单纯为了报恩吗?
他会不会……和叛军其实是一伙儿的?做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为了获取自己的信任?
“很好,看来公主已经学会了自保的第一步,怀疑。”
阿离说的话突然在她耳边回响。
寒风吹过,李沐瑶忽然打了个哆嗦。胖男人怀中的婴儿忽然大哭起来。那妇人连忙走过去,将孩子抱进屋内:“小妹,起风了,快起进去吧,你哥说不定午后就回来了。”
李沐瑶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反而问那个姓孙的男人:“请问,斋堂怎么走?我想去吃点东西。”
那男人一愣,答道:“出院子往前走两个门,右转之后再走两个院子。”
李沐瑶正准备离开,却听得那男人道:“我劝姑娘还是不要去了。”
“为何?”李沐瑶问道。
那男人苦笑一声:“你哥没告诉你吗?这小院是专门给北燕人住的,特意与天玺人隔开。虽然陛下近年所为……一言难尽,但很难说北燕谋反师出有名。说到底,叛军属民,还是低调些的好。”
“一言难尽?阁下不是天玺臣民吗?”李沐瑶冷冷地道。
“是啊。”那男人仰头看着天空又开始飘扬的细雪:“如果能活下去,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李沐瑶顿了顿,没有接话,直接走出了小院。
李沐瑶按照那男人所说,走了一段,发现自己有些迷路了:这些小院全然长得就是一个样。她从不知道慈安寺居然这么大,但奇怪的是,这些院子里都没有人。
照阿离所说,慈安寺庇护了大量的流民,她原本以为此处应当人满为患才对。
人都去哪儿了?
直到她再往前行,听到了鼎沸的人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离这里很近。
她朝着声音来的方向悄悄前进。不知道穿过多少空院子,她终于看到了慈安寺的偏殿,再往前走,便能到达主殿。
突然,李沐瑶听到一阵脚步声和铠甲摩擦的声音,她连忙闪身进入一个空厢房。
她悄悄捅破一扇窗户纸,向偏殿看去,只见一队北燕叛军从另一侧的院子中出来,后面跟着一串平民,看装扮都是天玺人。叛军为首的有三人,其中一人的身形李沐瑶有些眼熟。
那人似乎察觉了什么,忽然转身看向李沐瑶所在的方向,吓得李沐瑶连忙矮身,但随即想到对方是看不见自己的。
这一躲,她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快点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低沉得像是故意压低一般。
李沐瑶狐疑地再次向外看去。
是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