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瑶奋力挣扎,拳打脚踢,尖叫着让他松开,却直到力竭也无法挣脱。
钗环散落,如墨的长发被风吹乱,几丝缠住穆怀璋的铠甲,又在挣扎中被扯下,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地。
穆怀璋任由她哭喊打骂,直到她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倒在地,哀哀地痛哭起来。
穆怀璋俯下身,替她拭去眼泪。李沐瑶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由他摆布。
“都过去了,”穆怀璋柔声道,“我给你机会报仇,你可以想尽一切办法杀我,只要你活着,总有能报仇的一天。”
李沐瑶垂首,沉默不语,毫无生气。
就在穆怀璋放松警惕的一瞬间,李沐瑶神色一变,亮出钗环散落时偷偷藏于袖中的玉簪——尾端磨得尖利——狠狠地往穆怀璋的脖颈处扎下!
说时迟那时快。穆怀璋本能地侧头一躲,顺手朝李沐瑶的肘部一拍。李沐瑶失了准头,待欲再刺,可她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敌得过历经沙场的男人?手腕当即被穆怀璋擒住,力道尽失。
穆怀璋夺下发簪,在李沐瑶愤恨的目光中把玩了一下,隐忍怒气,不屑地道:“居然是北燕的款式,该不会是我那不中用的弟弟送给你的吧?”
“还给我!我要杀了你!”李沐瑶困兽一般怒吼着上来抢,却被穆怀璋像逗猫一样戏耍。他一扬手,将那簪子远远地丢开。
李沐瑶眼睁睁地看着那发簪坠落,在玉阶上几下碰得粉碎,又跌在被叛军踏得泥泞的雪地上。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
一时间李沐瑶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依着栏杆慢慢坐倒在地。
穆怀璋丝毫不在意刚刚公主仓促的刺杀,见李沐瑶委顿在地,再无自杀的气性和可能,方才不紧不慢地转身,冲传令兵招招手:“怎么回事?”
传令兵飞奔上台阶,跪倒行礼:“禀王上!是自杀。本来狄将军都控制住他了,可谁知他竟毒发身亡了!狄将军说,算时间,怕是我们刚攻破定安门时就服了毒……”
穆怀璋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李沐瑶。
一世养尊处优的公主脸色惨白,嘴角溢出一道乌血,紧接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不断涌出。
李沐瑶看着穆怀璋冲过来,跪倒在她身前,一边将她拉入他那冰冷的怀抱,一边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沐瑶!沐瑶!”
李沐瑶竟从中听出一丝心痛。这个人也有心吗?李沐瑶忍不住嘲笑自己,一个将死之人还泛滥无谓的同情。
看着穆怀璋在今晚第一次露出慌张,李沐瑶艰难地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穆怀璋……你……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传太医!”穆怀璋冲传令兵怒吼。
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没用的……”李沐瑶道,“你来之前……我就服下了……”
“我知你……想我……北燕……粉饰太平,咳咳……”每说出几个字,李沐瑶就呕出几口鲜血,似乎要把身体里的血都吐尽了,“我……岂能……叫你如愿!”
她猛地推开穆怀璃,忍着剧烈的疼痛,拼尽最后的气力站起身形,冲着他嘶吼:
“穆怀璋,我以天玺帝姬之名诅咒你,生生世世,求而不得,夜夜难安,永无宁日!”
说罢,李沐瑶向后一倒,仰头翻过栏杆。穆怀璋还没从她服毒自尽的决绝中回过神,本能地伸手一抓,却只抓住了她在挣扎中松开的大氅——
“沐瑶!”
一代天之骄女自长乐宫的高台一跃而下,如一只断翅的天鹅,坠落在雪地之中,以最为惨烈的方式,结束了她鲜亮又悲剧的一生。
这一天,是长乐公主李沐瑶的十九岁生辰。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几十年那么长,又好像只有一瞬。时光仿若流水自天河倾泻而下,却被层云阻拦,只化为温柔的雨滴打在窗台,和声声木鱼混杂在一起,让人宁静,平和忘忧。
嗒,嗒。
原来不是雨水,也不是窗台。而是檐下冰凌化出的雪水,一滴滴落在天阶之上。
也不知是谁推开了长乐宫主殿的门,寒风侵入。
李沐瑶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