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志昂扬的林总回到土坯房,雄心壮志很快回归现实。
乔春锦病得都只剩一把骨头了,她哪还有什么心思去跟那些奸人斗,眼下首要任务是把人送去医院,而看病呢,对于娘俩目前来说,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开销。
乔春锦的病主要是心口疼,一疼起来就喘不上劲,人跟死过去一般,手脚冰凉,大夏天能出好一身冷汗。但根据林夏青确切的排查,她应该不是心脏有什么毛病,问题很可能出在胸肋骨上面,林夏青只要稍稍用力一摁她的肋骨,乔春锦就疼得受不了乱捶床。
不是癌症就好说,看起来像是胸部感染了什么细菌和病毒。
朱二从灶房端来一碗刚熬好的面糊汤,提议说:“天不亮就出发吧,上县医院,二十里路,我使劲蹬,太阳发威前怎么也把人送到了。”
谁说糙汉子心不细?他怕毒日头晒着乔春锦,三伏天,一天下来,太阳只有清晨那么一小会功夫让人好受点。
林夏青知道这病真不能再拖了,她也让乔春锦不要再拒绝朱家父子的好意,树挪死、人挪活,乔春锦再犟着不去医院,这条命可就真交待在老宅了。
看病的钱只能先向朱二借,但这个年代,又有几家手头真宽裕?朱二一个鳏夫拉扯大两个孩子已是很不易,朱家两兄弟亲事还没一个有着落,一旦操办起来,朱家恐怕很快也要债台高筑。借钱看病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林夏青也不准备让好人吃亏,到时候一定连本带息把这钱还上。
如今形势逼人,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这是倒逼她上梁山狠狠挣钱了。
生意经生意经,没有本钱,和尚也难念这本经,目前只能靠最低段位手段去积累资本了,或出卖体力,或做些成本低廉的小买卖。
乔春锦喝完一碗野菜面糊汤睡下了,众人忙活了一下午,林夏青开始张罗起大家的晚饭。谁知一进灶房就闻到一股又臭又香的奇味,掀开锅盖一看,锅里居然蒸着一条铺满豆瓣酱的大翘嘴。
原来刚刚她在收拾从王爱仙那儿搬回来的家物什的时候,朱二已经在灶房做好了饭,红烧肉是现成的,鱼却不知是朱二从哪变戏法变出来的。
那一锅野菜面糊糊,夏天晚上喝下真是落胃,就着这又臭又辣又咸香的蒸鱼,滋味妙不可言,饶是应酬场上吃过无数山珍海味的林夏青,都不由捧腹喟叹这一口神仙不换。
这是用什么酱蒸的鱼?从没吃过这种口味,酱的味道恰到好处,盖得鱼一点腥味都没有,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令人欲罢不能,连八十年代最令人垂涎三尺的红烧肉都在饭桌上黯然失色。
朱成钢:“爸,这是你蒸鱼最好吃的一次,长这么大,我从来没吃过你这一口,看来平时做饭都是糊弄我和我弟。”
朱成铁脸就差埋进臭酱蒸鱼的盘子里去了:“爸,你有这手艺早说呀,咱们爷仨开个饭馆,这蒸鱼怎么也得算道招牌菜。”
朱二不信,不就舀了一勺院子里的大酱铺在鱼上蒸吗,平时在家做鱼就是这个做法,能好吃到哪里去。兄弟俩平时吃蒸鱼嫌腥,一看见鱼呀那嘴翘的,老鼻子不乐意了。这是在林家小丫头面前给他这个老爹抬面子吧?还挺上道,臭小子们不白养不白养。
朱二夹了一筷子鱼到嘴里,不说话了。
嚼了嚼,又嚼了嚼,眼珠子都瞪大了一圈,立马又夹了第二筷子到嘴里。
林夏青夸赞道:“是真好吃,二叔,你还不信呢。”
朱二解释说,功劳要归院子里的大酱,鱼能有什么味道,除了腥还是腥,滋味全靠这酱来吊。这下轮到林夏青不信了,那酱都晒臭了,还能吃呢?不仅能吃,还能做出这等世间美味?想来这臭酱是和臭鳜鱼、臭豆腐之流,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林夏青原本还赌咒自己今晚绝对要失眠,天热,土炕硬邦邦,加上院子里那口臭酱缸,自己一定被熏得睡不着,她已经盘算好了,早晚要把那缸臭酱嫌弃地丢掉,没想到眼下却成了一缸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