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若没我等送来凤栖的梅花茶,看尔等喝蒙了拿何物解酒?”
风尘仆仆的旁柳和三尺放下茶盅,齐齐扑入久安宁怀里,发出些因久别重逢而上不了台的亲热动静。
被拽出几寸长的耳朵生痛,两只灵妖仍是不松手。
“小鬼!撒手!多胖心里没数吗?她重伤初愈哪受得了你们压着!”
“归终大人骗灵妖!我等想安宁君想得妖都瘦了,才不重呢!”
灵妖们跟酒鬼吵得起劲,抢回捏得红肿的耳朵,虽还不服嘟着能挂油瓶的嘴,到底懂事地准备从人腿上下去。
紧实有力的小臂围上,拦住了撤下的动作,灵妖们立马眼泪哗哗地扑回去。
“安宁君才是对我等最好的人,归终大人是坏蛋!”
“哟,前几月妖物来犯凤栖山,原来吾救下的不是器灵是白眼狼!”归终提起酒壶灌喉,眼前抱住两只灵妖的少女已有了三个重影。
久安宁难得没出声劝人少饮,归终与玄崇子推杯换盏,彻底喝了个尽兴。
收拾干净残局后,童子们困得眼睛睁不开,纷纷向少女道晚安,“安宁君不用守着道长二人,今晚趁早歇下要紧,平月夜冷,勿要受凉。”
“我再待一会儿便去休息,白日辛苦你们了,好梦。”
羽毛拂过鼻尖,少年和老者醉得沉,仅是眉头一皱,随即嘴里嘟囔了几句,神志不清地喊话继续喝。
久安宁又转身看向吃了几锅太白鸭便醉晕的灵妖,早已睡得横七竖八。
为人与妖都盖好了衾被,她彻底松了口气。
渐浓夜色中,身披缟羽色斗篷的人迈过界碑。布下护山法阵后,白影凭着记忆里的路线,向凤栖山所在的方向而去。
桌上灵妖们带来的茶盅盖子未合紧,梅花茶的清香自缝隙中跑了出来,溜进醉成泥的酒鬼鼻尖。
归终鼻子耸动,兀自念叨着白日内心想的那番话,连青丝遭一旁烛台烧去不少都没顾上。
只留祂,清楚地记得一切?
这句话,好像哪里不对。
梅花茶香混同焦糊味入鼻,磕在桌上的脑袋缓慢抬起,失焦的眼睛闪过一丝清明。
是不对,那人,也会记得。
毕竟,神的惩罚向来不会只落在祂一人身上。
“三十六、三十七……四十九。”
树屋内,狌狌打理干净所有草鞋,睡前忍不住起身又清点了一遍,一只不少,当真是极好。
锐长的精灵耳微动,祂安心躺回玉石床,等待不速之客的到来。
剪刀又裁下一段灯花,寂静的深夜终是响起突兀的敲门声,让迷瞪的人清醒了几分。
狌狌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懒散说道:“门没关,进来记得换布鞋,不要动草鞋。”
来人依言照做,进屋后便在一旁坐下,通身隐入昏暗的角落。
黑袍下的人极有耐心,连同身后木屋布置如似死物,噤声等待玉床上的书生从瞌睡中缓神。
“说。”
狌狌把玩着自己的长耳,认真端详另一手指甲时,漫不经心吐出一字,轻飘飘的随意,却又是无数人求而不得的。
“深夜叨扰,还请大人海涵。”
历经沧桑的嗓音自黑袍下传出,像极了皲裂的树皮刮花过路人的衣袖,使得平整布料起了毛边。
“前些日的天劫异象想必大人早已有所耳闻,老拙正是为此前来,欲烦请您指点迷津。”
“叨扰,阁下还知道是叨扰啊?”
书生面上和煦微笑,眼底却是不近人情的冷意,祂冷哼一声:“你还有一句话讲清楚来意的机会。”
黑袍下的人未因书生的古怪脾气而生怒,配合地继续开口:“老拙仅想请大人告知这天劫因何生起,所渡之人命格又是如何?大人稍解一二,自然是不算泄露天机的。”
“你倒是摸得清楚,泄不泄露天机也是尔等凡人能妄语的?”狌狌拿出古铜镜,借着光打理起了头发。
未注入神兽法力,古铜镜仅是一柄普通的铜镜,夜晚光线不佳,镜子里的俊朗面容因此显得不清。
书生顿觉无趣,将镜子扔到了一边,“你能给出的报酬?”
黑袍转向门口罗列的草鞋,似有开口之意。狌狌洞悉其内心想法,嗤笑打断:“东施效颦。你送再多草鞋也打发不了我。”
木屋内沉默片刻,黑袍像是下定了决心,拿出了诚意。
“老拙愿为大人奉上三阵的法力。”
闻言,无心谈话的狌狌神色一变,眼中闪过一抹新奇。
此人所说的阵乃是修界对法力的量词,一阵法所蕴法力乃千名普通修士毕生法力的集合。
己身灵气为本,法力为佐,可助万生万物修行事半功倍。
狌狌难得犹疑,蜻蜓点水掠了人一眼,“你上哪凑够三阵法力?”
“大人若是肯为老拙解惑,他日必定奉上,若不放心,可签血契。”
此话既出,没有不信的理由了。
玉床上的书生起身,晦暗不明的眼睛闪过精明。来的早不如来得巧,祂正愁近日修行慢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