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此话出口,乔十安的心顿时不好受。
二人无亲无故,此次结伴出行也是千机阁和符音宗为彼此来往活络,不言而喻的一种行径。
虽赐湘子早早半是正经半是调笑地让敞笙照顾好她,可说到底,宗门之间利益为先,若是真遇险,他大可撇下自己。
可一路以来,敞笙当真是将她护得极好,从未有过外门之分。就连现下自身难保,他都会下意识确认她的安危。
早知你人这么好,当初在客栈就不骗你吃厨子根本没烧熟的饼了。
因先前服下金丹,敞笙并未大碍,打坐运气后,浑身仅剩些皮外伤。
见人睁眼,乔十安向其歪斜身子,连带着缠身的冬睦也靠了过去。
“敞笙哥哥,你还好吗?”
先是天雷余波,又是摔崖毒瘴,简直是被追着杀。
“不打紧,回去静养数月便可恢复如初。”
答完,敞笙看向努力拽住人偏向另一侧的青蟒,含笑道谢:“若不是蛇妖大人出手相救,在下真是不知该如何向赐湘子赔罪。”
“是呀,我们冬睦可厉害了,师父说他是千余岁的蛇妖,实力强名气大呢!”
乔十安本就是个话痨,面对向来句句有回应的敞笙,她的话匣子完全关不住,倒豆子讲起她与冬睦的许多往事。
初至符音宗两人第一次打照面的情景,平日同冬睦玩闹被嫌弃的样子,数次捅娄子对方前来解救的经过,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话里话外,全是夸蛇妖厉害。
蛇首俯望圈住的小脑袋,缓慢吐舌,原本猛拽乔十安身体偏回的力也小了几分。
他竟不知,她将两人之间的事情记得如此清楚。
女孩每讲一个开头,他便能立马回忆起是什么事情,何时何地,何因何果。
甚至那日是哪样的天气,乔十安穿了哪件衣裙,扎了哪式发髻,符音宗花园里开了哪个品种的花,都记得清楚。
妖的记忆力,好似天生如此强大。
“当真是美好的回忆,十安在符音宗真是幸福自在。”敞笙笑弯了眼,望着滔滔不绝的女孩说道。
听乔十安如数家珍说了许多趣事,他也试着搜罗自己的过往经历,却发觉千机阁练功房的瓦墙占去了太多太多。
名动一方的事情敞笙做过不少,却找不出一件有趣的小事能与对方娓娓道来。
他没去山里捕过雀,没捉弄过师长,没气得师父吹胡子瞪眼,没体验过半夜一群人帮着自己做夜宵。
这些,在乔十安这里,似乎都只是小事。
女孩说得兴奋了,开始主动讲这些天她明里暗里给敞笙添了多少麻烦,又还反复强调自己绝没在大事前拖后腿。
越说越欢,乔十安离人越来越近,完全忽略了身上还缠着一条青蟒。
等她讲得口干舌燥停下时,死寂的崖底顿时安静。
察觉到头顶阴嗖嗖的,乔十安回身对上不知盯了自己多久的眼睛。
一人一蛇靠得极近,她没忍住伸出食指,将对方脑袋抵远了一些。
对方的举动落在冬睦眼里,格外刺眼。幽绿的眼瞳微缩,急促呼吸了几下,他愤愤向上提溜身子,脑袋离乔十安远了许多。
见此情形,乔十安心里直夸自己真自觉。冬睦说过,不喜欢她离他过近。
这句话她记得很清,现下对方因毒瘴不得不贴身保护,心里定然极不乐意。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都主动隔开了距离,冬睦竟又离远了些。
讨厌她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臭蛇,拽什么啊!”
一声不满突然响在崖底,让冬睦和敞笙皆是一愣,不知又是谁惹到了她。
青蟒率先反应过来,知晓是她是因过往自己说过的话误会了方才举动,因而他又气又急地贴上人。
想出口解释又碍于外人在此,偌大的脑袋只得在乔十安耳边不停厮磨,虽未出声,却幻视哼哼唧唧的模样。
大蛇脑袋拱得乔十安痒得不行,她不知这蛇今日又是发什么疯,头四处避躲时陡然一僵,咦了一声。
顺着视线望去蛇尾处,敞笙神色大变。
较蛇身纤细的尾巴处插立一支灵镖,淹出的血染红了镖面,不知流了多久。
乔十安挣扎着想凑近查看伤情,冬睦却误以为她还在置气想跑远,立马将人缠紧了几分。
“敞笙,快看看伤得重不重!这镖能拔吗?”
乔十安急得叫唤,也不躲冬睦贴上来的脑袋了。
中镖并非严重,可怕的是周遭浓郁的毒瘴浸透伤口,若除不尽则将落下病根。
敞笙极快处理了伤口,覆上一层灵力挡住了瘴气深入。
即便这样,伤口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沾染瘴气的血肉如似火上煎烤,跳动起伏间逐渐萎缩。
就几个眨眼的功夫,尾部白骨隐约可见。
晕血的乔十安顶住头晕目眩,颤着抽出手举高,转身便扒开身边脑袋的嘴,塞入了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