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黑压压的一群人直冲师无虞,闪泛寒光的银枪一横,她只身挡在屏风前,止住了一众老者的步子。
久安宁认得其中几人,皆是九州群山山主,无一不是资历深厚之辈,师无虞曾与她闲聊时介绍过离凤栖山近的几位。
不怒自威的长老们立于殿内,显露强大压迫感的身形将殿门挡得严实。
为首的瑱乙真人上前一步,不容置喙地开口:“天命在上,事态紧急,无关戏儿退出殿内!”
他声色俱厉,其两侧随行长老不苟言笑。
目光透过纱娟屏风,粘在地上那人身上,俨然未将与他们对峙的少女放在眼里。
下一秒,寒光闪过众长老大惊失色的脸。
眼前这黄毛丫头非但寸步不让,还冷脸将长枪抬高,逼他们不得不后撤了几步。
无关戏儿,师无虞出事她若是无关人员,这些来历不明的人算什么?
此番无礼莽撞架势,看上去不像是要救人,倒像是想劫人。
袖下的拳头握紧,指甲嵌入皮肉掐出血痕,久安宁冷冷盯着眼前众人,双方剑拔弩张。
冲突一触即发之际,殿门处一柄拂尘挥打,飞进一位鹤首老人护在少女身前,掀起的罡风逼得众人又后退几步。
“说好的跟在老夫身后,一群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这么着急作甚!”
玄崇子脸急得煞红,花白胡子不住抖动,噼里啪啦好一顿骂,众人硬是也没还口,老实受了下来。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玄崇子知晓该面对的始终逃不过,面上升起视死如归的神情,转身径直迎上久安宁直勾勾的眼神。
偶尔不着调的老人此时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正经,万千话语浓缩为轻拍少女胳膊的动作,“这里交由前辈们来就好,随旁柳和三尺去休息一会儿吧。”
一滴清泪落至老人袖腕处,在布料上晕染成团,无数质问堵在喉间来不及说出,久安宁被“劝”到了殿门外。
殿内众人围在屏风后忙作一团,围着地上玄影又是起阵又是调灵又是结息。
忙碌之下,无人再有心思理会门外的人。
尽管她才是现场与师无虞关系最亲近的人。
久安宁吃力扶住门框,不肯离去,腰间不知何时遭妖魄伤出的一道几寸长伤口开始溃烂也浑然不觉。
直至望见师无虞起身虚坐了起来,她充血的双眼瞬间睁大,极力捂住嘴才将呜咽哭声忍了下来。
过了许久,被长老们环绕而立的人缓慢抬眼。
陌生而凉薄的目光绕过跟前碍眼的衣衫,落在殿外少女身上。
他眼中无神,嘴轻启轻合,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鲜血染上苍白唇瓣,成为周遭深色衣衫中唯一一抹亮色。
长老们无心顾及外界情况,无声炸开了锅。
其中一人瞥见伫立门口的白影,横眉示意随身童子将人带走。
领命的童子瞧见外涌黑气的伤口,吓得惊呼出声:“这么重的尸毒,再不处理得落下病根了!”
久安宁心知呆在这除了惹长老们防备,帮不上任何忙。
经童子与灵妖搀扶,她步履蹒跚前往偏殿。
虚惊一场的喜悦盖过冒血伤痛,泪直接从眼眶中滚出,一颗一颗地砸到地上。
师无虞,你不能有事。
“灵息全身封死,心智少存,不容乐观。”
大多修士皆会探寻灵息判断生死,却极少有人知晓把量体内命力的秘法。
此法子更为准确,却因需要极强功力,掌握者屈指可数而近乎失传。
事发后灵妖们未感知到灵息,误会人已亡故。
慌神过后旁柳奔赴平月山,急求玄崇子前来主持局面。
瑱乙真人探查了全身情况,神情严肃转身陈述了情况,使得殿内众人面色无一不难掩诧异。
“青珩仙君早早大乘得道,当享万寿无疆,现下这……唉!”
一位老者长吁短叹,未道尽的话恰恰是在场数人心中忧虑。
修界无人不追求永生。
在场长老皆至大乘之期,距离永生只差临门一脚。
但就是等待得道飞升之日来临的这一步,多的是抱恨九泉之人。
亘古通今,得道飞升者无数,少年飞升,留世息民积福者,唯一人。
惊群动众,开了飞升后仍存世行道的先例。
齐天憾举为忧虑飞升的修士喂了颗定心丸,正当所有人逐渐相信飞升后还可留世永生时,出事了。
此时,殿内众人一如百余年前那时不解。
各自心怀鬼胎,默然凝视闭眼背倚玄崇子臂弯的人。
究竟是强留人世有违天命受惩,还是当年此人根本没有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