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安宁轻易不出一次远门,偶尔来一次平月山,竟正好碰上新收了两幅请帖。
寻常请帖自然不会引起她的注意,奈何这请帖就长一副“我存在感很强,快看我”的样子。
少女仰坐在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拂过注有灵力的烫金大字:宗门大会。
打开请帖,大团彩烟腾生,各色的烟围着室内几人漂浮半空,竟生成一群金碧辉煌的建筑。
久安宁抬手遮阳,瞧清殿首牌匾之字:符音宗,往届宗门大会举办地之一。玄崇子虽已司空见惯,但仍乐呵呵地陪少女游赏。
拂尘一挥,身前宫殿破成彩烟。再睁眼,两人已身处宗门大会的校艺场上。
凉爽劲快的风扑在面上,将她的发丝尽数吹打至脸上,体弱些的恐会一时呼吸不顺。
一轮接一轮的风伴随齐天鼓声灌耳,音修弟子高举鼓槌而落,在场者体内五脏六腑无不乍然一颤,泛出阵阵麻意。
场边代表诸子百家的旌旗猎猎作响,凡入围决胜场者,所属之旗高插群山之上,天授疏狂,逐退星月。
紧促的鼓点让人不敢喘息,即使咫尺之隔,若非扯着嗓子大喊,旁人也是听不清话的。
久安宁不做徒劳,与玄崇子齐齐避开飞至眼前的刀剑,退至安全地带后将目光转至擂台之上,静心观武。
一女子身袭鲜艳红衣,持刀高站场台,目光凛冽。
“晏观亭?”望着那模糊相似的五官,她无意识脱口而出心中想法。
“是第五穗丰。晏观亭之母,当今羽山晏氏主持大局之人。”
久安宁默默点头,垂下眼眸,并未对这个回答展现出惊奇,反而心道起玄崇子法力高深。
她在这幻境内身临其境,受一风一响牵动,而身旁人却仍似身处平月山洞内,清晰听得她的随口呢喃。
思绪由第五穗丰的一声厉喝拉回。她身随声近,招招直逼要害,己边空地不让分毫。
全程穷追猛打,将对面男修打得无力还手不说,还折飞了对方的上等宝剑。
剑与鞘落地之际,鼓声骤停。全场得了一瞬安静,随即涌入江潮般的喝彩呐喊,久安宁也是其中的一员。
宝刀出鞘映寒星,一啸长天万古青。
连观数场校艺,说是神仙打架也不无为过。本以为青山坐镇,哪知一山更比一山高。
台上的主角换了又换,盈千累万的武器争相亮相,场上频生的罡风让少女的马尾时刻飘扬着。
盯得过久,眼睛润出湿意。她不敢眨眼,生怕自己错过一招一式和珍世灵器,俨然成了个武痴。
折玉冷眼相看纷至沓来的灵器,青龙刀、七星剑、童子笛、判官笔、山神箭、千丝鞭、万生符……
哼,一群乱七八糟的东西。
若不是灵器视主人之所视,祂才不会正眼瞧这些低劣之物,简直不堪入目!
如此想着祂得意了几分,心道久安宁得祂简直是万世修来的福分。
谁料一低头,就发现少女正对着别人的太上三清铃和龙吟琴走不动道。
果然,以为自己很受重视时,一定是很久没跟她吵架了。
久安宁侧头望向南面的灵玉石壁,其周身萦绕着轻盈雾气,衬得上面镌刻的名字更加威风。
南灵玉石壁会根据场上校艺情况,自动浮现胜者的名字。
如今最后一场比完,羽山晏氏现任家主晏楼的名字出现在了顶端,石壁不再变化。
“前辈,为何不见师尊的名字?”不是说师无虞是在宗门大会上一战成名的吗?
“他一贯不参与这些。”
“那为何说师尊与大会有关?”
“东一个师尊西一个师尊,你这孩子这么急是作甚?”
久安宁向来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可现下不知为何,她恨不得给玄崇子的花白胡子理顺,以便他说话利索些。
心底有道声音隐隐告诉她,大抵是太想知道关于师无虞的一切了。
如今难得可见他意气风发少年时模样,怎叫她不急?
玄崇子并未接着解释,反倒是探头望向一处,状似期待着什么。等不到回答,少女一时失了兴趣,内心心语唤折玉出来闲聊。
谁料对方抛给她一句“我不会折辱自己与一个见异思迁的女人聊天的。”随即便装作鹌鹑不出声了,任凭她怎么唤也不理。
久安宁:……怎么就见异思迁了?
现下盛况空前,羽山晏氏家旗高扬,诸子百家觥筹交错,互相道喜问起近况,一片祥和。
久安宁望着那面随风起伏的赤红旗,金线绣成的“羽山”二字熠熠生辉。
如此殊荣,难怪那么多人想方设法在宗门大会上崭露头角。若是一日,人们抬头望见的字是凤栖——
“前辈您别抖腿。”
“莫要冤枉老朽。”
谈话间隙,轻微抖动感瞬失,脚下地面倏尔剧烈晃动,头顶层层乌云密集。
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一道天雷直下,被击中的男修登时倒地,抽搐了两下,没了气息。
仔细一看,此人还是入围大会校艺决胜场中的一位,方才还风光无限的人就这样死在眼前。
场面瞬时乱作一团,天公不理会众生是否准备好,数道天雷骤然齐降,即便宗门散修大能纷纷起阵,仍是一时不敌,死伤无数。
地上杂乱树枝被风吹起,直冲脸颊而来,离刺破皮肤只差一厘时少女生生截住了势头,手中皲裂树皮的真实感让她心道不对。
就算是幻境,疼痛都是实打实的。她和玄崇子若遭劈中,不死也得掉层皮。
“莫慌,不会劈中这里的。”玄崇子气定神闲,一道两三股天雷而汇的超级大天雷随着话音向他们落下。
“不妙!老朽记错了位置。”他们应该站的地在对面,脚下这片是天雷的重灾区。
天灾之前,焉有后悔之地。电光火石间,折玉疾速显身,配合久安宁捏诀起阵。
玄崇子深知百余年前这场浩劫的厉害,知晓两人功力不足以全身而退,此时箭在弦上,他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阵法堪堪抵住了天雷前进,但仅是一瞬,随即又是数十道天雷汇聚而下。
二人无力回天,只得原地等待受下天雷后疼出幻境。
“轰——”
一阵飓风卷来,沙尘吹进眼里,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久安宁努力睁开眼,却只觉眼前一黑。
意识到被什么罩住后,她扯下锦袍,对上了一双熟悉无比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