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安宁收回落在脚边地板缝隙处的目光,暗眸生起几分明亮,应声道好。
……
“守山?吾?凭什么!”归终放下即将入口的通灵锦鲤,扔回冒热气的水池,大声喊叫。
“小哑巴,吾是不是这七年给你脸了!和老东西撇下吾出山游耍便罢,怎敢提让吾守山!”
他化作巨身原形,血盆大口朝向倚柱而坐的少女,发出阵阵狂风。
久安宁不为所动,捋下吹至脸上的发丝,冷冷开口:“师尊不轻易下山,恐是青辛镇生异,携我前去历练。”
青辛镇乃修界与凡间接壤地带,修者居士和凡世百姓常于此地出没居住,故鱼龙混杂。
幼时师无虞曾带她去过几次,虽屈指可数,但哪次买的栗果糖食,哪次看了烟火演出,都记得清楚。
后来师无虞开始频繁闭关,年末出关也仅为她过生辰。常常一早醒来,人就又进了冥箴洞。
女孩只能坐在洞口,摸着石门的纹路,等一年过去。
灵妖们受师无虞吩咐,每年都会同久安宁提议下山玩耍,每次她都以修行繁累为由婉拒。
后来她发现旁柳三尺隐有下山游玩的渴望,遂作主让它们每年去上几次,她一人守山即可。
其中一年,附近山生了一只凶猛兽识,伤了青辛镇百姓后逃窜至凤栖山。护门草报信之时,那畜生已到山峰宫房。
归终赶到时,长剑已没入虎兽喉部,断其气息,少女脸上淌满兽血。
之后久安宁在床上躺了半月,归终常拿此事要挟两只灵妖,呼来唤去,享受了段舒服日子。
后来师无虞还是知晓了此事,未过多责罚灵妖,只是勒令日后不许独留人在山中。
灵妖们哭哈哈打工,收了玩乐的心思,也不再给归终好脸色。
万人嫌的归终气极,缩小身形跳上围栏,质问道:“老东西蒙得住你,可骗不了我,十五是什么日子啊,又是生辰又是灯花节,不去玩去打架?”
祂越想越气,跳至女孩身上,将其衣袍当作树皮般抓挠。
撒泼打滚之际,小兽被女孩掐着后颈拎起,对上一双杏眸。
久安宁歪头,一副审问架势:“生辰?十五是师尊的生辰?”
因遭人提着后颈,归终脸上皮肉紧绷变形,眼皮翻出了白眼,想张嘴也没法。
“抱歉,给你换个姿势。”
女孩改为拎抱,两臂架住神兽嘎吱窝,将它悬空对话:“以前便寻你问师尊生辰来着,那时为何不说?”
谈及以前,久安宁忍不住双臂一震,掂得归终两眼冒星。
晕晃间,归终看见头顶星星之中生出熟悉玄影,冷冷扫了他一眼,似有警告意味,登时清醒了些。
“放吾下去!再者,吾……吾可没说那天是他生辰!谁让你这哑巴丫头瞎猜。”归终眼神飘忽,欲盖弥彰地说道。
心虚原因有二。
一是老东西不喜过生辰,甚至是避而不及。二乃祂也好像记不清所谓生辰具体在哪天了………
这等个人隐私他若不说,旁人根本无法得知。
迄今为止,关于老东西的信息,整个修界只知他道号青珩,化主凤栖,主修逍遥道,常年来去无踪。
归终也是百余年前偶然听闻了个日子,当时也就打趣调侃了两句,根本没放在心上,如今自然模糊忘却了。
修界都是存世百年之辈,若是同凡人终年三节四庆一生辰的,那也不必修行证道了,自毁灵脉滚回凡间了得。
归终心虚之势过于明显,久安宁自然不信此番辩解,眼珠一转,当下生了主意。
见她隐有得意之形,手中神兽蹬腿晃悠,张牙舞爪:“别瞎来啊,老东西不过生辰的,要惹了他生气,可不许供吾顶罪!”
挣扎间,祂逃出魔爪,跳至廊下空地,幻化为少年模样,一同靠在柱子上。
趁着少女背身,被柱子挡着的手隔空指指点点,俨然窝囊作派。
早知该在这小疯子刚被捡回来时多吓唬一番,如今修行神速,又还是个光脚的,归终完全不敢惹。
“不过生辰?”
久安宁神情迟疑,转身看向少年,还欲再问些什么。
“你们在聊什么?”
身后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也让呼之欲出的疑问吞回肚中。
师无虞站在青瓦屋檐下,背阴处不见阳光,又身着玄色,衬得他通身凛冽,幽幽望向两人。
今日稍有回暖,阳光自苍穹而泻,照在院中。花鸟鱼池,一片鲜活之态。
廊下少女和少男绕柱一坐一立,似有说不完的话,隔远便能听闻交谈声。看上去,倒真是言笑晏晏,两小无猜之样。
薄唇近乎抿成一线,深不见底的眼眸泛起一丝波澜。
久安宁套话到此,也不过多追问。见师无虞今日难得出门走动,她眼盛喜色,从栏杆翻身跳入院内。
女孩今日身着浅云色罗衣长裙,不似往日高束马尾,而是绾了个简单的发髻。
她在春光下提裙跑来,步间生风,扰动鹅卵石路旁的花草。
久安宁跑入廊下阴凉,带起一阵风吹至师无虞面上,她抬头笑望,嗓音带有掩不住的笑意。
“师尊,同我去院里晒太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