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看着程殉被推着离开了医院,心里一股闷气无处可泄。黑鹰也不知去向,他只能给黑鹰留言:“黑鹰,军部的人把程殉接走了,他出了这个医院是死是活,我已经管不了了。”
程殉知道,帝国的审讯室就是他唯一的归宿。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被穿着军服的人带走,他还以为可以在医院多躲几天。
外面好大的雨。也不知道阿狼怎么样了,黑鹰又会怎么处置他呢。他倒下的时候好像阿狼一直在他面前,黑鹰不会......已经把他杀了吧,又或者是也把他抓回了帝国军部。
那些人推着程殉上了一辆救护车,路途颠簸,程殉感觉自己背上的伤口好像又出血了。离开了止痛泵后,那些疼痛变本加厉地回来了。为了抵抗痛苦,程殉只能一阵接着一阵的喘气,试图通过呼吸来让他体内的感受平息下来。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程殉疼得眼眶通红,如果不是束缚带,他能挣扎着翻下床去,但是他被紧紧束缚着,只有手腕脚腕的红痕证明他的正在经受着剧烈的痛苦。
可是好像这里并没有人会管他。那些人只是把他搬到一个窄小昏暗的房间,给他简单挂了几瓶补液,便再没有任何的医疗措施。那些补液好像会让程殉昏昏沉沉,他以为这些人是带他来审讯的,但是好像过了很久都没有人来找过他。他只是在这个窄小的房子里不停地循环着入睡、做噩梦、惊醒。
终于某一刻,程殉感觉到他的留置针被暴力扯下,床板也被抬高,让他以一种更痛苦的方式坐了起来。头顶的灯光变得刺眼,照得他眼睛前出现了重影。程殉经历多了,他知道审讯开始了,只是他没有看见来审讯他的人在哪里。
“姓名。”原来有个人就一直站在黑暗里,可是程殉甚至连那人的轮廓都看不清。
“程......殉。”程殉没能念完自己的名字就开始咳血,血沿着他的嘴一直往下滴。他现在的姿势让他未愈的伤口压在坚硬的床板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子在肺里搅动。
“你是母星人吗?”
“是。”
“在母星担任什么职务?”
“没有职务......劳改犯。”
“你犯了什么罪?”
程殉的声音断断续续,暗红的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在囚服前襟,已经浸透了一大片。
“我......咳咳.......通敌叛国......”
他的头颅不受控制地向前垂落,又强迫自己抬起来。这个动作他重复了太多次,脖颈已经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只能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摇晃。
“我是......可耻的叛徒.......和帝国的走狗。”
审讯室里回荡着他破碎的语句和剧烈的咳嗽声。监控屏幕上,他的生命体征正在急速下滑——心率紊乱,血氧饱和度跌至危险值。
“继续。”询问的人冷声道。
程殉的视线已经无法聚焦。他张了张嘴,更多的鲜血涌出来,将接下来的话淹没在血沫中。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前倾,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那是唯一阻止他栽倒的东西。
一旁的军医上前一步:“长官,他需要立即——”
“我说,继续。”黑鹰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程殉好像被响动声吓到了,他浑身抽搐了一下,颤颤巍巍的嘴唇张开着,却只发出含糊的气音。那些被要求背诵的认罪词,那些重复了无数遍的自我批判,此刻都化作了喉间涌动的鲜血。
“我完全没能掌握核心机甲技术......我被帝国奢侈的生活腐蚀.......我对敌人产生感情.......我......”
黑鹰皱着眉走上前,他也彻底暴露在了灯光下。他捏住程殉的下巴,程殉嘴里的血一点点滴在他的手上:“你对谁产生了感情?”
程殉忽然开始过度呼吸,他浑身抖颤、涕泪横流。程殉张开嘴,黑鹰以为他要给自己一个回答,但是下一刻他听见程殉发出了他此生听过的、最悲伤的哀鸣,好像他正在被无法看见的刀凌迟,惨叫是这种剔肉削骨疼痛的唯一发声方式。
黑鹰向前暴力撕扯开程殉的束缚带,他像断翅的鸟一样坠落进黑鹰的怀里。黑鹰抱起他的时候感觉他好像比上次还要轻。
程殉蜷缩在黑鹰的怀里,感觉被熟悉的机油味包裹住了,他知道他又开始幻想黑鹰会出现了。但是被抱住的感觉太温暖了,程殉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军装扣子,发出一阵微弱的声音:“你来了......虽然这只是我的幻觉......但是你在我就......”
“不是幻觉。”黑鹰用自己的披风裹住程殉的时候,第一次近距离看见程殉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痕——这五年的时间具象成了无数的伤口,悄无声息地在程殉不堪重负的身体上尽数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