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雪声簌簌而动,朝见雪撇开一片遮住视线的竹叶,招呼玉惟看过来。
“那是妖?”
在他们站立的竹子前面下方,一只棕黑色的野猪埋头挖着雪,前蹄子刨得很欢快。
雪径上只一串蹄状的脚印,歪歪扭扭地从另一侧转过来。
玉惟弯腰看了看,道:“不是妖,只是普通的野猪。”
朝见雪摸着下巴思忖道:“小师弟吃过野猪吗?”
“……”
玉惟低头看着寻妖牌,念了一个诀,牌上的指向隐去又隐现,刷新过后,那方位便换了另一个方向。
两人轻巧地落下细竹,竹子弹落积雪,洒在肩膀和头顶。
朝见雪拍拂去雪粒,见前头玉惟顶着发顶上的一团碎雪,似是没有发觉,莫名像是一只顶着雪的小动物。
他坏心眼儿地没有提醒他,玉惟也就顶着雪往前走。走了一段,玉惟忽然停住,道:“好似落雨了?”
他懵懂的目光看过来,正对上朝见雪促狭的憋笑。
这才抬手一摸,发上已经湿透。
朝见雪乐道:“小师弟怎么那么迟钝?不凉吗?”
显然被揶揄,玉惟面无表情道:“我只观察着妖气,的确没有注意到。倒是师兄,巡猎不是小事,人界的妖虽然少见,但狡猾难训,师兄还是小心为上。”
“哎——”朝见雪嘟囔道,“就是笑你一句,你却要用三五句话来堵我。我好歹也是金丹了,又不是什么都打不过。”
“师兄实战过妖了?”
朝见雪顿了顿:“没有。”
“师兄见过露出原型的妖吗?”
朝见雪噎住:“……没有。”
他不想再让玉惟问下去,反正结果都是“没有”“没有”“再没有”。于是三步并两步与他并肩,帮着拍掉他肩上的雪,嘻嘻道:“辛苦小师弟费心。”
经过多日相处,朝见雪已经摸清楚了玉惟的性子,只要说些好话,做出柔弱表情,这位小师弟嘴上不说,行动上还是会关照一二。
一个字总结,他善。
至少现在是。
果然,玉惟立刻收了声。他的眼睫颤了颤,似有蝴蝶要振翅飞出。
沿着寻妖牌走了这一段,竟让他们又遇见了一只野猪。本是相安无事地路过,朝见雪好奇地侧头打量着它。也不知道这山野间是有什么好吃的,让这些野猪一个个长得膘肥体壮。
正要走过,那只野猪猛地抬头,典型的欧式大双眼皮抬起来,与朝见雪的对视上了。
它的四只蹄子开始发力。
朝见雪觉得不好,吞咽了一口口水,扯住玉惟的袖子:“小师弟……”
话还没说完,野猪就朝他们横冲直撞过来。
那一刹那,朝见雪全然忘记了自己金丹的身份,也忘记了臂上蓄势待发的明千里。
他惊喝一声,拉着玉惟就往前跑。
玉惟:“等……”
惟一剑只来得及出现在玉惟手心,根本没有出手去杀野猪的时间。
方才还在说“又不是什么都打不过”,现在却被一只野猪追着跑。朝见雪打脸啪啪响,转瞬间,他已带着玉惟蹿上树梢,喘着粗气抚着胸口。
野猪一头撞在树上,撞得树梢乱晃。
“还好还好,没被撞上。”他大松一口气。
玉惟还是收起了剑,静静看着他,半晌,他侧过头,唇角微扬,轻笑了一声。
朝见雪老脸一热,装作无事人般踩上了另一道树枝。
“我觉得还是上面安全,小师弟,你怎么看?”
好在玉惟没有拆台,附和他点了点头。
二人在林雪中穿梭,到了某处,寻妖牌的灵光炽盛许多。
朝见雪先一步飞落而下,与地上一个佝偻背影的老头对上了眼神。
老头惊愕的表情,指着他们瞠目结舌,“仙”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瞧他的着装,多半就是附近的猎户,背上还背着一捆褐黑色木柴,手里拎一把不锋利的砍斧。
玉惟走上前,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老人家,可有看见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朝见雪左右环顾一圈,心道恐怕这里最不寻常的就是他和玉惟了。
只是寻妖牌一般不会出错。
他来时还担心寻妖牌会把自己也指出来,显然是杞人忧天。他那一半妖血始终蛰伏在体内,自己都不知道如何看出。
此时牌上不断闪烁灵光,妖就在附近无疑。
老头颤颤巍巍好半天,说:“没有。”
他肩上还带了一捆粗麻绳,玉惟问:“您去做什么?”
“昨儿个,在山里头布了几道夹子,正打怵过去瞅瞅逮着啥没……”
老头指向身后,寻妖牌的灵光也正正指着那个方向。
玉惟正色道:“您先不要过去。”
老头从他手中东西看出些门道,害怕地问:“可是有妖怪咧?”
“怎么说?”朝见雪看他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
“哎哟……两位仙人,俺也只是听说,像是有人看见过咧……”